连接修养了几日,青梧已能下地行走,只是还不能跑跳。
皎皎似乎也知道主人病了,这段时间很是乖觉,不再只顾着玩闹,青梧做针黹活时常常团做一团趴在她脚边。
青梧为了嘉奖皎皎,亲自到厨房炖了肉羹喂它,小家伙低头吃得正欢,这时门房递了话来,说沈家来人了。
青梧抚着皎皎的手微顿了顿,自上次回门后,她与沈家便没什么往来,这回派人来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将皎皎放回榻上,道了句:“将人带进来吧。”
随后舆过手,又换一身衣裳,去了前厅。
来的人是沈修身边的傅林,自小跟着沈修长大,其母又在沈老夫人身边伺候,很得沈修信任,此时脚步匆匆进了厅,朝青梧行了一礼,“老奴见过大小姐。”
未有冗余的话,青梧将手中茶盏搁下,直直问道:“父亲今日派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傅林面带急色,“老爷请大小姐回府一趟。”
“父亲可有说什么?”青梧此前从未参与过沈府的事,如今既已出嫁还特地来请她回去,观傅林神色,只怕不是小事,青梧想多问一句,好做准备。
“老爷未曾细说,只让小的过来传个话。”
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多言,虽说她不喜回沈家,但到底是沈家女,还是吩咐人套了车,不知要去多久,又嘱咐门房待顾则安回来告知他一声。
车声辘辘,半个时辰后,拐进了柳溪巷。
已近正午,门匾上沈府两个鎏金大字,在日头的映照下,散着晃眼的光,青梧眯了眯眼睛,有些恍惚,分明不过一月光景,却仿佛经年一般。
她脚伤还未好全,走得有些慢,进了正门,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行过穿堂,两旁的廊柱山石交相掩映,于她而言有些陌生,说来可笑,作为沈家嫡长女,自家前院的路径竟陌生至此,来回走过的次数两手便能数清。
绕过月洞门,到了正厅,沈修着了常袍坐在主座上,面色不豫,李氏坐在一旁,双眼肿如核桃般大,显然已哭过,见她进来,微别过头去。
青梧走上前,弯身福礼,“父亲。”
沈修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她坐下。
青梧坐在下首的圈椅里,问沈修,“不知父亲今日急着让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沈修闻言并未立时答话,抿了口茶,默了一息,才沉声道,“李家的事你可知晓?”
前两日朝中便有人弹劾舅兄李钊明,说他御子不严,纵其心志,淫/乱世系,政敌之间互相弹劾本是常事,且此事又不涉及政事,便是圣上也只是训斥了两句,着李钊明严加管教,李钊明回府后请了一顿家法,这事便了了。
散朝后,依旧有官员在谈论此事,他便上前为其辩驳陈言了几句,之后几位同僚落在他身上的神色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他一时不明所以,但也知与弹劾一事有关,回府后派了人去打听事情原委,才知李家三子在琼香酒楼调戏了一名女子,而那名女子竟是刚刚嫁给景世子的世子妃,他的女儿沈青梧。
而就在昨日,按察司又上了一道折子,道月前瞿阳饥荒一事,有本地世族牵头大肆屯粮,在事态最严重之时,再高价放粮,牟取暴利,许多穷苦百姓买不起高价米粮,只得吃草根树皮,饿死的人不知凡几。
当地世族却联手许予朝廷派去赈灾的官员以厚礼,此事就此被按下,而李家老宅就在瞿阳,亦是当地最大的世族,且李氏女还出了一位皇妃,其余世族皆以李氏为首,要说李钊明对此毫不知情,无人会信。
若不是有一位瞿阳学子叹哀民多艰,世道不平,冒死北上陈情,恐怕这件事会就此隐于尘埃,埋在荒骨下,圣上此前本就为瞿阳饥荒一事忧心了许久,知晓此中隐情,龙颜大怒,命按察司彻查屯粮一事。
李钊明两股战战在乾明殿阶下跪了一日也未得见圣颜,李家彻底乱翻了天,老夫人急得卧病在床,李夫人往平日里交好的各大高门递了信,但都怕在此关头与李家牵扯上干系,无人敢接,而沈家作为姻亲,避无可避,李氏昨日接到娘家的口信,在他耳边直哭了一宿。
他汲营官场数年,思量了一夜,将此事捋了个明白,瞿阳饥荒一事已过了月余,屯粮之事早不爆晚不爆,偏偏在李明钊被弹劾之后爆了出来,这两件事分明就是针对李家的,而此事恰好又是由景世子执掌的按察司上表的天听,再结合此前李家三子于琼香酒楼调戏青梧一事,且不论真假,这哪里是克尽厥职洞察民情,分明是景世子的报复之举,或许此局就是景世子所设。
景世子因此事而报复整个李家,不论是他对青梧有几分真情亦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此中关键便都在青梧身上,若是她肯劝说景世子在此事上做些手脚,轻放过李家,自是再好不过,李家便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若是不成,左右此事也与沈家无甚干系,只是平白损失了一个靠山,到底可惜。
他问向座下的青梧,细观她神色。
青梧听见沈修这样问,脑中盘旋了半晌,他口中的李家自然是李氏的娘家,这段时日自己与李家的纠葛不过就那一桩,而沈修对李家向来曲意逢迎,必不会为了她去得罪李家,如此她倒真不知是什么事了。
她摇了摇头。
沈修见她摇头,神色不似作伪,知她应是真不知晓,也无怪,此事发生的太过仓促,便是李氏也是娘家递了口信方才知晓,他将整件事略略解释了一番,随后才说到点上,“那李三想来应是无意的,喝醉了言行有失才不慎冒犯了你,只是算来他也是你表兄,既是一家人便不该如此计较。”
话落,青梧看向沈修,眼中满是不敢置信,那日在琼香酒楼,众目睽睽之下,李三如此威/逼自己,完全不顾她已为人妇,也未顾及沈李两家乃是姻亲。
当日若非顾则安及时赶到,以这世道对女子的严苛,不难想象后果将会如何,为了不坠夫家名声,不累族中姐妹,轻则自请下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与青灯古佛为伴,重则三尺白绫了此残生,全了忠烈之名,而落在沈修口中竟只是轻飘飘“无意”二字。
为了他的官途,为了那所谓的姻亲靠山,亲生女儿的性命在他眼中竟与蝼蚁无异。
青梧气极反笑,“那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