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顿朴实无华的午餐,荀晋带着梁洲去了书房说话,其夫人端着碗盘去洗了。
徒留温玖和那小少年面面相觑。
荀赋羞稔的冲温玖笑了笑,温玖同样回了一个温柔的浅笑。
这段前尘往事温玖是听她哥说过的。
荀晋出身寒微,正途科举入仕,是大楚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文采风流,器宇轩昂,娶的是自幼相熟的农家女子,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却仕途顺遂,往往能遇难成祥。
更兼心性毅力异于常人,朝堂浸淫数十载,却在学问一途高歌猛进,当今继位之时,虽然其子投靠的端王(先帝四子)是陛下的死敌,但梁洲他哥依旧保留了他的太傅之位。
要知道,陛下夺位一路十分凶险,在端王手底下吃了不少亏,能有此选择,大概率不会是陛下心胸宽广。
始平七年,端王叛乱,赐死。
荀晋独子为端王幕僚,绝无赦免的可能。陛下心中怒火滔天,诛连甚广,以至于荀晋贵为太傅之尊也无可避免。
去职,贬为奴隶人,其子赐死。
就连他最得意的弟子,也从御史台这个前途光明之地被贬到偏远县城为县令。
太傅当街被叫卖,政敌占据了周围的酒楼和摊子,派出家丁叫价,争先恐后的看他笑话。
颜理提起这段时,是感同身受的可怕。
文人就靠一张脸活着。
幸运的是,他作为太傅教导皇室子弟时,遇到的最不开窍的皇子出乎意料的站了出来。
对着刑部官员,三叩首。
“本王的三个头,可否买下太傅?还是说,哪位大人出价比本王更高。”
素来端正的皇子穿着全套的亲王袍服,眼神凌厉异常。
周遭看好戏的朱紫权贵纷纷避开其眼神,有的人磕头一文不值,有人磕头谁也受不起。
那位刑部官员一边抖手,一边颤腿,把人送到殿下手中,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结局。
梁洲脱下身上黑色的亲王外衫,披在荀晋身上,扶着他上了马车。
在场百姓纷纷躬身致敬,尊师重道乃华族传统美德。
这一躬身,不为其身份,不究其过往。
凡华族子民,皆敬其为人。
这就是所谓的,亲王三叩首,众生低头。
然而经此一事,荀晋满门就只剩下了他和老妻,以及儿子留下的孙子。余下的跑的跑,死的死,都没了。
事发时之,这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如今十余年过去,已是身形修长的少年了。
荀赋抬起一张半成熟的少年脸庞,声音温润如玉,“姐姐和王爷的婚期定了吗?”
温玖一愣,道:“九月十六。”
还有半年。
温玖不确定能不能在这半年之内调整好心态。但除非是皇帝下岗,否则就算梁洲造反被圈禁,她也得跟着他进去。
MD,这样一想真绝望。
“我记得去年夏季,贵妃娘娘就有意把姐姐许给王爷,那个时候王爷似乎并不情愿,没想到区区一年多的时间,你们的感情就好到这个地步。”
温玖这下愣神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第一次停顿与其说是愣了一下,不如说是她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下意识的逃避;这一次确实真的被这个外表看起来乖巧的少年给吓住了。
这也是她穿过来之后第一次直接面对如此鲜明的恶意。
于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淡淡道:“是王爷去找陛下请求赐婚的?你应该去问王爷才对。”
她唇边的笑意扩大,“若是问出结果,不妨也告诉我一声,姐姐我也挺好奇的。”
当然,她最好奇的是,荀岑寂那样通透豁达之人会养出这样性格的孙子。
从太傅之孙变成一介罪奴,又因梁洲的帮忙让他没有经历封建社会毒打,可谓是正儿八经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本该拥有站在时间世间顶端的人生,却因为那点或者这点的缺陷,总是得不到圆满。
荀赋神色一僵,上下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容色过人的女子。
温玖:“问不出结果也无妨,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心里的小人烦躁的跺了跺脚,然后深深的吐气,告诉自己不要再在成亲这件事有不好的情绪了,改变不了结果的事情,一直花心思干什么?!
过了一刻钟,梁洲从书房里出来,送未婚小妾回家。
“我最近可能要忙起来了,估计很少有时间去找你了。”
马车里,梁洲有些不舍的跟温玖交代。
世界好像一下子亮了,温玖道:“公事重要,王爷不用管我。”
……
颜理进家门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听说了今日恒王又来了,带着小姐出门逛了一圈刚把人送回来。
于是冷哼一声就去找了妹妹。
温玖正靠在窗边看书,既没有恋爱之人的羞稔,也没有悲愤,就好像是出门逛了一圈。
颜理发现妹妹近来似乎更用功了,自从定了亲事,她就整天抱着书读个没完。
“你今日跟……那个谁出门,没被欺负吧?”
“没有。”温玖头都没抬,道:“没见别人,就是去了趟王府,见了荀岑寂。”
说完,就等着颜楼江跳脚。
果不其然,下一瞬,颜理疯了一样窜到妹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晃动,激动地两颊生晕,“荀岑寂?!他怎么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说话!”
整个一狂热粉丝。
温玖把书卷起来,戳了戳兄长的肩膀,“冷静点,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老头而已,话没说两句,但孙儿教得不行,心比天高,心思外露……不过现在还小,将来不好说。”
颜理稍微冷静了一点,终于意识到偶像不是圣人,慢慢坐在温玖对面的凳子上。
“你懂个屁!”然而一开口就知道他并不是认错,“荀公的那个儿子聪颖绝顶、世事练达,更兼情深义重,所以死活陪着端王一起送死。
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