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去给夫人请安的日子。
这个早上,文均焦虑地看着赵怀瑾头上的伤,心里忐忑不安。他手上不停夹着菜,妄图将出发的时间后延,心里又明白去晚了不尊重。
眼见他端起了第四碗米饭,赵怀瑾忍不住开口劝到:“时辰不早了,我们不如先去请安,略坐一坐就走,回来的路上,我买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文均这才放下碗筷,开始觉得撑得难受。他总是这样,一焦虑或是寂寞忧伤,就忍住吃下许许多多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不论好不好吃。且无法及时停下来,吃到最后总是撑得胃疼想哭,发誓再也不这么做了。但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会吃个不停,仿佛只有咀嚼的时候,他是放松的,快乐的。
马车已经备好了,赵怀瑾扶着文均上去,向老宅赶去。
每月的初五,十五,是他们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除了这两天,文均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寻常人家的男子,因为要下田劳作,即便没有妻主陪同,单独出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但是文均在大户人家里做正夫,无故出门总担心别人说他轻浮不尊重,因此偶而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忍不住掀了帘子,东张西望。赵怀瑾初到此地,自然也对各处都觉得好奇。
街上卖菜,开店的小贩都是女子,偶而看见几个出来买菜的男子,也都是低着头,不与旁人多言。女子们多膀大腰圆,举止豪放。男子们倒是各个身材修长匀称,只是因为风吹日晒,皮肤都比较黑。对赵怀瑾来说,男子黑点儿别具一番风味,因此只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文均见她余光不断偷瞄路过的俏夫郎们,心想好色这点儿倒是一点儿没改。
\"丧着个脸给谁看!一天天地给老子找不痛快,艹你大爷的!”路边院墙内传来打骂声,和鞭子抽打的声音。
赵怀瑾正在好奇,文均叹了口气说:“李家夫人又在打他家夫郎了。。。。。。”
“她常常打吗?听这声音打的挺狠的,怎么不听那小相公叫唤,别是打死了吧?”
“怕是天天打吧,你忘了?几乎每次我们路过这里都能听到里面拳打脚踢的声音。早晚有一天,他得被打死。”文均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在北鸢,女子打骂自己的夫郎是常事,只要别打出人命,官府是不管的,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但是男子若是敢还手殴打自己的妻主,是要坐牢的,判以忤逆之罪。于是男子大多只能忍气吞声,祈求有一天,妻主腻了,跟自己和离。男子主动提出和离也是要先坐牢的。
两人心里默默为这个没见过面的小相公担忧,但是也做不了什么。车内一时沉默下来,只听得车轮轧过地面的嘎吱声。
不多时已到了老宅,今天是佃户交租的日子,老夫人和管家去清点了,不在家里,便只见过大老爷。
二老爷和三老爷正伴着大老爷掏腾茶叶,见赵怀瑾来了,忙起身堆起笑脸招呼:“大姑娘来了”。赵怀瑾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携文均一道给大老爷行了礼:“给爹爹请安。”
大老爷一眼便看见赵怀瑾头上的纱布:“头上是怎么了?”
“喝酒摔着了,不妨事。”
“一天天的没个正行!只知道吃吃喝喝。得亏你母亲不在家,不然又是一顿骂。”大老爷一边责备着自己女儿,一边又不悦地看向文均,“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儿。”
“是,是孩儿的错。”文均低着头,小声地应道。
“管他什么事儿,我要去哪儿,他管得着吗?”赵怀瑾嬉皮笑脸地走向大老爷,给他捏捏肩,“您可别跟母亲说呀。”
“你还知道怕你母亲,我说的话总也不放心上。”大老爷哼了一声,把她的手拍掉,脸色却缓了下来。
“我怎么不把您的话放心上,爹的话我都仔细听着呢。”赵怀瑾坐到了一旁,顺手拉文均坐下。
大老爷手指敲了敲桌子:“那我问你,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眼看你都二十五了,跟你同龄的女子,孩子都会满地爬了。”
“。。。。。。”赵怀瑾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文均呀,”大老爷转向他,“开枝散叶是大事,你们迟迟没有孩子,怀瑾名下的田地赋税都比别人家高出许多。早日生几个女儿是正经,给怀瑾娶侧室的事儿,你开始张罗起来吧。”
“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跟自己的正夫都还没有熟悉起来,又要娶侧室,赵怀瑾感到头大。本来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和正夫好好相处,看看能不能先婚后爱走下去,实在不行,多给点儿钱和离。现在又要多一个陌生的伴侣吗?赵怀瑾接受不了,正要阻拦,文均悄悄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孩儿会尽快张罗,给妻主挑一个可心的夫郎的。”文均温顺地回答。
出了老宅,赵怀瑾问文均:“你也急着让我娶侧室?”这里的男人这么贤惠大方的?
文均微微一笑:“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现在不同意,以后也得同意。何必让大老爷更讨厌我呢?”
“可是。。。。。。”
“咱们一起慢慢挑。正夫不能自己挑,侧室总要挑个你喜欢的。早点儿生个女儿,我的日子也好过点儿,走吧。 ”文均扯了扯赵怀瑾的衣袖,自己头也不回地向马车走去。
回去的路上,文均明显情绪低落,头靠着车窗,一言不发。赵怀瑾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来,她自己也挺烦的,二来,她也不能违心地说,我喜欢你,咱们两个生。走一步是一步吧,又不是要马上找个男人入洞房。
“灌汤包子,香喷喷的灌汤包子,刚出锅,热乎地~”。耳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怀瑾想起文均早上没吃够,便想着买些吃的哄哄他。
“文均,让车子先回去,咱们下来走走?这里热闹,咱们转转买点儿吃的换换口味? ”
文均也想赶快换下心情,便应和到“行,我也好久没逛过街了,今天刚好你陪着。”
怀瑾挽着文均的手臂走了起来,两人许久不曾这么亲近,文均既局促又带着几分欣喜。怀瑾左右张望,耳后的发带蹭过文均的鼻尖,传来一阵茉莉花香,文均心里一震,觉得这市井的烟火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