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大燕,帝宫。看着跪在面前的卢达,安乐鼻子里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弄。
“你是不是很讨厌本主?”
“标下不敢。标下也从未讨厌过公主。”
“那日,成人礼上,本主,若向父王求恩赐婚,难道,你还要抗旨欺君,以死明志么?”
“标下不敢。”
安乐眼里噙着泪,冷硬地转过身。
“卢达,吾问你,你到底,愿不愿意尚吾?”
她高高仰着头,紧紧抓着腕子,声音却止不住颤抖。
“公主。齐大非偶,郑人争年,标下对陛下和公主,只有一颗忠心,真的没有攀龙托凤之心阿。”
卢达一咬牙,心一横。
“君恩似海。没有陛下和公主,就没有卢达。标下只想继承家父遗志,从军戍边,移孝为忠。”
“好一个君恩似海,移孝为忠。不愧是飞将军卢禧的儿子。”
安乐知道,卢达是属野马的,利锁名缰,餐腥啄腐的日子,他过不了。只有燕云关,只有战场,才是他的一方天地。
可,她还是情不自禁,隐隐期待着。
卢达会为了她,放弃自己戍边立业,为国藩篱的光荣梦想,留在京都,陪在她身边。
哪怕他不做驸马,他们不成亲呢……
她不过,只是想要一个承诺。
只要,卢达说一句‘等他’,她就一定会等,等到他凯旋得胜,等到他功遂身退,等到他愿意娶她……
可卢达一直恭敬跪着,目视鼻尖,连头都没抬一下。
不知不觉,已是金乌西下,夕阳,给帝宫镀了一层模糊的辉煌。
大总管杨建光,领着一队小宫人,打着宫灯,故意从对面花廊经过。提醒安乐,宫门快下钥了。
“行了,诚藩兄,你起来罢。”
安乐释然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出宫了。出发那天,吾一定会去送你的。”
她鬼使神差,突然往前走了一大步,伸手,在半空中‘用力’虚抓着卢达的胳膊。
好像溺水的人,紧紧攥着救命稻草。
“诚蕃兄,你就,真的没什么想对吾说的了吗?”
卢达,吓得连连倒退,险些没有摔倒。
他迅速调整仪态,抱拳道:
“标下此去,关山迢递,鞭长驾远,惟愿公主殿下,福泰安康,千岁安乐。”
太学同窗,青梅竹马,可这么多年,这,居然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她‘安乐’。
安乐不甘心,忍着泪,又往前走了半步。
“卢诚蕃,吾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当真没有什么话想对吾说了?”
卢达的喉咙紧得发腥,浑身冰凉,脑子却异常清醒。
“标下卢达,谢公主殿下成全。公主的再造之恩,卢达铭感五内,唯有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尽忠图报。”
“再,再造之恩?尽忠图报?”
夏至和瑞星,赶紧走过来,用身体挡住公主。
“时辰不早了,桂禧,你亲自送卢小侯爷出宫罢。”
“诺。”
桂禧躬身过来,“卢侯爷,您这边请罢。”
“有劳桂公公了。”
“诚……”
夏至紧紧拉着安乐,冲她摇摇头。
“公主,起风了,奴婢陪您回去罢。”
出了宫门,走下御桥就是前街。
三架满载箱笼的马车,停在夕阳里,似已等候多时,马儿不停打着响鼻,焦躁踱着。
“卢侯爷,这是公主吩咐给您预备的,稍晚时,会有专人押车,给您送到府上。这是礼单子,您收好。”
卢达虚抱一礼,“有劳桂禧公公了。”
桂禧身子更躬,双手,送上他寄存的马鞭和佩刀。
“卢侯爷,您慢走。”
“公公留步罢。”
卢达牵着马,握着刀,走上华灯初上的前街。
雨后的石板路,浮漾着湿湿的流光,倒影着天光云彩,万家灯火,和帝宫高高飞起的角檐。
和安乐一样,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京都,帝宫,倦勤殿。
杨建光,躬身站在外殿答话。
“回陛下,卢达已经出宫了。公主着桂禧去送的,还吩咐内务府,给预备了些礼物。”
“安乐呢?”
“公主去了玉禧苑,平安郡主那里。没有回头。”
燕王放下手里的奏折,声音沉倦,不怒自威,却是透着病气。
“杨建光,你说,孤这个女儿她像谁?”
“奴才笨嘴拙眼,哪敢妄评公主殿下。”
“在大燕,谁不知道,公主天之骄女,雏凤清声,既像陛下心智坚韧,兼得王后天资粹美,是咱们大燕的一颗明珠。”
一个小宫人站在殿外,轻轻喊了一声。
“大总管。”
杨建光出去,接过托盘,那宫人就倒退下去了。
“陛下,您先用些。”
托盘上,是一盅炖的正好的川贝冬瓜燕窝羹。
冬瓜、川贝、燕窝皆作玉色,不必炖白,重用鸡汁和蘑菇汁调味。以柔配柔,以清入清,补而不滞。
最适合大病初愈的人了。
燕王端起小碗,突然重重叹了一声。
“孤这个女儿生得好,生得好阿。生得好可惜阿。”
不等杨建光琢磨回味,后半句话,就像一记惊雷,炸在了他的头顶。
“她若是个王子,孤的储君,不就有着落了么。”
杨建光吓得扑通跪地。
“陛下龙马精神,长寿万岁,几位殿下天资敏达,人品贵重,假以历练,定能为陛下分忧。”
“早早立嗣,反而,让王爷们没了读书务政的心思。”
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