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阎二郎,后背驮着一个,手上站着一个,哪尊大佛也惹不起,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叫。牙都咬出血了。
安乐,突然看到阎三郎,“还有你!”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就是这么当人兄弟的么?”
“阎三郎,吾今天,送你一句话,‘德不称,其祸必酷;能不称,其殃必大’!你,你就这么饱读经典,修身正心的么?”
卢达,一把抓住安乐手腕。
“我们的事和您没关系。安世子,把铁耙给我。”
“怎么没关系了?吾不是你‘学弟’?”
“不是你朋友么?!”
这会儿,学正和太师终于来了。
不等,两个白胡子老头开口说话,安乐,就抢着告状了。
“胡学正,刘太师!”
“这,这阎大郎,阎二郎,也太无法无天,嚣张跋扈了罢?您看看,他们给诚藩兄打得,头都破了!”
“流了一身的血!”
“这可是太学!天子学府,翰墨正脉!他,他们这是对陛下,对圣人的大不敬!”
“世子,这罪名太大了,可不敢乱说阿。”
“吾没有!”
“他俩,就是因为辽东贪饷一案,对卢将军心怀怨恨,才蓄意寻衅,报复卢诚藩的!他们就是对陛下大不敬,才敢光天化日,至圣先师孔圣人的画像前,操戈同窗的!”
安乐一挺小胸脯,指指自己的眼睛,耳朵。
“这,都是本主,咳,本,本世子,刚才,刚才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铁证如山!”
胡学正,不敢跟安乐瞪眼,只能凶卢达。
“卢达,你自己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学正,学生三人,本来是在比赛摔跤,因为学生输了,一时恼羞成怒,从背后,放倒了阎二郎……”
“大郎才……”
“诚蕃兄,你撒谎!!明明是他们以多欺少,七八个人,打你一个的!”
“吾都看见了!”
“薛德铭,还驮着阎大郎,帮他翻墙来着!!”
卢达还在拉她。
“世子,您真的误会了。”
“你,卢诚蕃,你以为,你这么做很仗义?很豪迈么?你这是纵曲枉直!假仁假义!”
安乐,突然恭敬神色,端正一揖。
“胡学正,刘太师,张太师,王太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但,今天这件事,学生必须如实告诉陛下。”
“养虎自啮,长虺成蛇。我大燕太学,和阎国公府,绝不可以姑息纵容这样的学生和子孙。”
“阎大郎,你跑!有种你跑到明德殿上阿!!”
“世子!世子!!”
“世子,问题,还没问清楚呢阿!!”
学正和太师,都跌手绊脚,连滚带爬的去追安乐了,反而,没人管卢达和阎二郎了。
卢达,看看阎二郎,又看看阎三郎,鼻子里冷冷一笑,就扬长而去了。
太学斗殴,成何体统?!
燕王龙颜震怒,在朝会上,痛斥了几个无德无才,枉为人师的太师,还罚所有学生回家,闭门思过。
两个月后,公开考试,再做选拔。
阎培雄,在辽东听说了这件事,气得眼睛都蓝了,八百里飞鸽传书,写信把三个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派人,把仨孙子捆到了辽东。
亲自执杖,狠狠操了一顿家法。
后来,安乐听说,阎大郎都被打背过气去了,躺了一个多月,才能坐起来,把他爹阎世涛心疼毁了。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太学不是一般的书院,学生,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学生,前朝后宫,贯鱼有序,休戚是同。燕王,再重学风尊教育,也得平衡利弊。
阎大郎,阎二郎,顽劣不堪,屡教不改,必然是要开除的;阎家三郎,作为兄弟,对哥哥的霸道行径,一味包庇纵容,不知‘亲有过,谏使更’,也是可恶。
但,要是把阎三郎,也开除了,恐怕,阎家和熹贵妃面上无光,也有伤君臣和气。何况,阎敏中学习确实刻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所以,再考试,阎三郎还是入选了。
安乐,自幼众星捧月,养尊处优,虽然个性刁蛮却也心地善良。
她既心酸卢达生母早逝,更钦佩他的聪明早熟,庄敬自强。小小年纪,既要好好学习,还要一个人打里打外,顶门立户,帮远在边关的父亲分忧。
“诚蕃兄,提前,祝诚蕃兄和飞将军,新年大吉,年年有余,身体健康,福备箕畴。”
“也祝世子,阖家安康,万事胜意。”
“开学见。”
“开学见。”
光阴似箭,朝夕相处。安乐,渐渐对卢达,生出了几分别样的好感。
一日,太师出题,让大家就《三家分晋》,讲讲心得体会。不拘角度,畅所欲言就是。
太师轻啜一口温茶,第一个就叫了卢达。
“诚蕃,你先说说。”
卢达先抱一礼,才开始回答问题。
“学生有感于豫让之死。”
“‘智家鼎已三分裂,志士恩凭一剑酬。返照石栏如有字,二心臣子莫径由。’一句‘士为知己者死’,感天动地,振聋发聩。”
太师点点头。
“好,那为师再问问你,你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有何见阿?”
卢达再抱一礼,“学生以为,赵襄子不仅心怀壮志,还能礼贤下士,广开言路,具备一代明君仁主的潜质。所以得道多助,追随者众。”
“未来匡正天下,开辟盛世,并不差豫让一个人。”
“虽然,智伯刚愎自用,是个暴虐无道,骄奢淫佚的昏君,但,怹对豫让,却有知遇再造之恩。”
“‘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
“学生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识的,应该是天下大势,人间正道,而非某个人、某个家族,一时一世的荣辱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