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重雪回了脚楼,屠麟回了仙都,月清晚独自回到月仙居,只觉得浑身酸疼,明明才过了一天一夜,却漫长得像是千百年过去了。
捻诀换下染血的苗疆衣裙,换回了月下仙的衣裙,倒在床上闭眼想要睡去。
然而,木楼里幽然浮动的树脂香,满山遍野连绵成片的青瓦木楼,歪倚窗边,清愁忧思挂眉眼的美人,日升月落,晨昏来往,属于重雪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好像还留在重雪的小楼里,只是脖颈间,手边没有了软绵绵暖和的毛团子。
许是白泽所说的那般对重雪同情过深,难以抽离,月清晚才会无法抑制地在疲惫中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黑夜。
从前觉得不够睡的黑夜竟然变得那样漫长难熬,冷风一阵阵叩击门窗,琉璃门帘吵个没完,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重雪的哭声盘旋不断。
后半夜,秋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月清晚垂头丧气地坐了起来,她想和白泽说,不是她爱多管闲事,是这闲事不放过她,若不能让重雪心甘情愿接受这结局,她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月清晚站在鬼门关前,撕心裂肺的鬼哭鬼嚎,此刻听起来反倒是让人安心了许多。
正抬脚迈步,忽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傻站在这干什么?”
金仙降临,月清晚忙回头俯身行礼,冷冷道:“小仙来送情人味,找找孟婆亭。”
属实是睁眼说瞎话,月下仙需要按时去孟婆亭送情人味是人尽皆知的,按司职时间来说,月清晚早该对孟婆亭的路烂熟于心,哪里需要找,但总不能说她在听阴司鬼叫静心吧!
白泽负手前行,经过月清晚身边时淡淡道:“跟我来吧!”
金仙大发善心,要为她引路,月清晚却只觉得心中憋闷,既欣喜于金仙在眼前,为自己缓步引路,又想起她白日里刻意忽略的金仙冷漠无情,让她的希望瞬间破灭。
心中酸涩,只是也怪不得他,只怪自己人微言轻,徒有月下仙官之名,却难保有情人相爱相守。
思及此,月清晚加快了脚步,跟上了白泽,若无其事寒暄道:“这个时间神君大人不在仙都看摩崖老君受罚,来阴司做什么?”
“不过是一道天雷,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押送去八级清净地之前他还有事情需要交给新任的羲和星君,况且为那女子在生死簿上重登人名需要我。”
“那除去人名不需要你吗?”
月清晚不过是顺着白泽的话脱口而出,但说出来好像就成了质问。
白泽停下脚步,看着月清晚道:“是我的疏忽,摩崖老君是个精于歪路不走正途的神仙。”
语气诚恳,眼含歉意,随口一问,却得到了认真的答复,月清晚心中不快顷刻散尽,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凡间有人死后7日回魂,辞别亲人才入轮回的说法,是真的吗?阴司生魂当真可以回到凡间吗?”
“七日之说是假的!不过阴司生魂回到凡间辞别亲人却可以是真的。”
“真的!那要怎么做才可以!”
月清晚来了精神,声音不自觉就提高了,连带着看白泽的眼神都变得神采奕奕。
“你问这个做什么!”
“啊!不做什么,就是好奇嘛,又恰巧遇到通万物之情,知天地之事,世人称朗月辞凶的封神金仙白泽神君,就虚心请教一回,多懂一点总是好的嘛!”
遵照着说话要把人说高兴的原则,月清晚果然得到了一点好处,白泽神君双手抱臂,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显然月清晚说了一些讨人喜欢的话。
孟婆亭前,阎君迎走了白泽,月清晚将情人味送到只剩一魂一魄的孟婆手里,孟婆未止还如初见一般,温润流光的珍珠花枝低挽青丝,瀑发垂腰,面上温柔带笑,手中木然送汤,安抚一个又一个激动不安的新魂。
除开那日梨花小院里在场的人,恐怕没人会发现孟婆未止神魂不全,不过不全也没关系,未止没了情爱牵挂,那满眼温柔的阎君反而能不顾一切保护她。
未止好像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好像没有得到。
月清晚趁着孟婆熬汤的间隙,在她身后施法,试着将一身神力渡回,却不得其法,孟婆毫无知觉。
出了孟婆亭,红绫月牙刚好裹着一个小圆球滚到月清晚脚下。
月清晚连忙拾起裹着赃物的红绫,待到无人无鬼处,才敢将红绫里的东西拿出来。
拇指大小的青碧玉瓶一个,红绫月牙竟然真的偷到了白泽悬挂腰间的竹青无妄瓶,月清晚欣慰窃喜。
果然万事万物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月清晚将在奈何桥畔徘徊不前的乌达生魂装进瓶中的时,开始相信冥冥中有上天在保佑她,违法乱界的心虚略微减少了一些。
“干什么!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呵斥之声,吓了月清晚一大跳,不自觉握紧了手,手中的瓶子差点滑落。
月清晚连忙默念三遍我是来办正经事的仙官我是来办正经事的仙官我是来办正经事的仙官!
骗人先骗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月清晚就理直气壮地转身,一脸懵懂天真的表情,对上了凶神恶煞的牛头和马面,微笑道:“我走错了走错路了。”
说着便要走开,却被马面人身的瘦高个伸手拦住。
“放着好好的黄泉路,这奈何桥下哪里有路可走?分明就是扯谎,你们仙都来的仙官都爱扯谎,竟然还胆大包天,擦去生死簿上的名字,阎君正要我们加强巡查呢!可巧就遇到你这个鬼鬼祟祟的小仙,快说你手里一闪一闪的是什么?”
“哈!”
月清晚不明所以,顺着马面鬼仙的眼光低下头。
好家伙,月下仙的轻纱红袖里的竹青无妄瓶跟萤火虫似的,一阵一阵闪着凝碧的光。此前她叫醒乌达,乌达的生魂便是化作一道凝碧青光进入这瓶子的。
这不是活生生被人捉贼拿赃里吗?
月清晚心跳如雷,缩在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把“赃物”往里衣里藏,脑子里想着狡辩的借口,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