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陶押着一名青年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青年面色有些微的苍白虚弱,满目却是一片霜寒冷锐。不过显得平静无异的眸眼在看到月夫人时,有浅浅的波澜泛起。
青年垂首迫跪于地,低沉沙哑的声音满含复杂: “ 夫人…… ”
月夫人冷冷瞧着他,认出了这是她给傅诗语从暗宫精心挑选出的侍卫月夜。
月夜是暗宫所有影卫中天赋最为出众的,武功也很是高强。留在女儿身边做个侍卫,月夫人也放心。
然而一想到这是傅诗语用过的侍卫,亦算得上是傅诗语的忠仆,月夫人跟着迁怒心底就有些不爽了。
这月夜许久不曾现身,之前似是被傅诗语派去做什么任务去了。那时月夫人尚不知傅诗语是个假女儿,便也随她去,总归她才是月夜真正的主子。
再后来偷换一事曝光了,月夫人更没空去理这不知去了何处的影卫。左不过是暗宫培养出来的,晾他在外也不敢兴什么叛逆之心。
原陶恭敬地奉上一副卷轴,贴心打开让月夫人观看。
“ 夫人,这是从月夜身上搜罗出来的。”
月夫人看着画中明媚漂亮的少女,微微怔了一下,这不是她的闺女?
凛冽的目光霎时刺向跪在地面的青年,月夫人语气阴寒道: “ 月夜,你怎么会有芸儿的画像? ! ”
月夜脊背挺直,不卑不亢地对上月夫人: “ 夫人,这是诗语小姐交于我的。两个多月前小姐要我亲去江南,到一个叫淮安县的地方,屠那里的沈县令沈家满门。”
看着月夫人越来越冰冷的面色,月夜顿了顿,继续道: “ 还要将画中女子的人皮带回来给大小姐复命。”
月夫人手中的酒杯一刹化为齑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意。竟然早在两个多月前,傅诗语便命月夜屠远在江南的沈家满门,这是要杀人灭口?还胆敢要取她女儿的人皮,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月夫人又惊又怒。
未开一口的凌王祁无郁也眼神危险地望了过来。
月夜心下一凛,连忙又低了头。
“ 你去动沈家了? ”月夫人眉眼戾气尽显,看月夜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按照回京的时间段,女儿那会儿可能正随无郁在回京路上,躲过了一劫。可沈家呢?不过一个小小县令官,月夫人并不认为他们能轻易逃过暗宫倾心培养的影卫的追杀。
幸好,曹姨娘未死,还被带回了京城。否则,这鸠占鹊巢一事岂不让傅承期这老东西永远瞒了下来。
月夜垂下的头更低了,他自小在暗宫长大,没人比他更清楚月夫人和凌王的手段。
他嘴唇动了动:“ 在动手之际,被前来沈府的客人制止了。”也正因此,他任务失败了。
这时祁无郁似笑非笑道:“ 夫人定然不知这客人是谁。”
“ 谁? ”月夫人问。
祁无郁淡淡道:“ 您所厌恶的药娘子之女以及她的大弟子。”
月夫人眉头皱了皱。
“ 那二人恰巧来到沈府,论武功,他们自然不是月夜的对手,可论起旁门左道来,十个月夜倒是都不及他们二人的。”
月夜听了祁无郁的话,霜白的面色忽的升起一丝赧然。
祁无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继续又道:“ 这也罢了,那二人还顺势收服了月夜,解了他身上的噬心毒。月夜这次之所以被抓住,还是因为他闯入暗宫,想救那二人呢。夫人,无郁给您送来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知高兴否? ”
噬心毒,是月夫人控制所有暗宫影卫的一种手段。中此毒的影卫须得每月服一次解药,否则便会肝肠寸断痛苦死去。
祁无郁没说的是,月夜闯入暗宫,傅诗语便以为是来救她的,可月夜身上的噬心毒既解,早生了叛逆之心,如何会在意她的死活,疯疯癫癫的女人见月夜只顾着旁人,理都不曾理会她一下,顿时疯得更厉害了。
“ 噬心毒是我一手研制出来的,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小子如何能解得了此毒。”月夫人显然有些不可置信,素白的手当即弹出一道气刃,划破了地上青年的臂腕,一滴鲜红的血液直直向月夫人飞来。
月夫人接过那滴血,嗅了嗅,闻到其中那似曾相似的药香味时,脸色霎时难看无比。
祁无郁似无所觉,淡淡又道:“ 月夜也是个蠢东西,爷都打算放了那二人,还不知死活自己送上了门。”
月夜闻言,不禁抬起了头怔怔看着祁无郁,凌王竟打算放了他们?向来一旦被抓进暗宫的,唯有成为里面见不得光的影卫才有出去的可能,别的只能是化成一堆肉泥作为园子里的养料。月夜深知这一点,他因慕玄心解了毒获了自由,曾应承过要守护她一年的。慕玄心被暗宫抓了去,重诺的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 无郁,你怎能放了他们?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月夫人语气森然可怖,看着祁无郁的目光既是不解又是不满,她的徒弟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祁无郁垂下眼帘,指腹缓缓摩挲着月光酒杯,似有为难道:“ 夫人,芸芸心善,哭着闹着要我放了他们,我一时拗不过她便也答应了。既然答应了,自然要说到做到才行。”
月夫人静了会儿,眼里的冷意却未减分毫,她轻声道:“ 小丫头不谙世事懂些什么,你既应承了那也就罢了,可本夫人却从未答应过她要放了那二人。你放你的,我关我的,我们互不相干。”
祁无郁饮了杯酒,唇角勾了勾:“ 既然如此,那便随夫人心意吧。”
月夫人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祁无郁这是故意借机将事推到了她头上,什么答应芸儿要放了那二人,他这是怕蝴蝶谷那两贱人活得还不够舒坦呢!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将月夜送来气她。
“ 月夜,本夫人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月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青年:“ 你去蝴蝶谷为本夫人送药娘子那贱人一份大礼,顺便给她带个口信,想要她那贱女儿和大弟子活命的话,就前来京城找我。”
触到月夫人那冰凉至极的目光,月夜又一瞬低垂下头,听不出什么情绪道:“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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