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轻倚在小榻上,而间阡平跪坐在他的下方,见着那戒指完好,松了口气。
她的耳边却响起了江曦略带寒凉的声音。
“……你以为我要将它碾碎?”
间阡平怔了下,这才恍惚着忆起来早前打探来的江氏家主江曦的消息,他并非武艺高强之人。
江曦的目光仿若幽寒冰潭,冷冷的望着她。
“看来你是关心则乱,竟忘了我怕是没这个本事就这样将它捏作齑粉。不过你既是这般在意这个物件,我愈加不能留着它了。”
间阡平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生怕他抬手将戒指摔个粉碎,连忙抬头望向他,道:“江大公子,此物确是旧主所赠,可我才离开永安不久,又与旧主多年情谊,怎能一朝全然抛至脑后?我虽不知大公子要我入江氏所欲为何,可想来大公子也不愿让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同车而行吧?”
江曦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静静的望着她,半晌,极轻的笑了下。
有情有义也好,薄情寡义也罢,也不过是因着对方是不同的人罢了。
对待赵慈,她便是君臣忠义,而面对他……
眼见着江曦的目光沉了下去,手掌微动,避开了她覆上的手指,间阡平立即伏身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恳切。
“请大公子手下留情,此物不过是旧主予我的一个念想,本算不得什么,如今大公子为我新主,我自然会将旧主忘掉,往后尽忠与大公子一人。只是人非草木,我如今只身来此,心中正难免忐忑,大公子要在此刻将旧主之物毁去,我心中定然悲凄惶恐,也难免……会对大公子生出怨怼,还请大公子莫要与此死物计较。”
女子伏身于地面,长长的乌发顺着动作柔柔的垂落,遮住了她光洁秀美的面庞。
她的声音诚恳沉稳,听在人耳中带了一股令人凝神静气的温婉。
然而若用心打量,却不难发现,她伏在地上的双臂带着极为细微的颤抖。
她是如此恐惧,她害怕失去她口中这无关紧要的“死物”。
江曦静默着望着她,手中的戒指明明通体冰凉舒适,却不知为何,灼得他心口处一片疼痛。
缓缓摊开手掌,他望了手中的物件,尽管内心不断的在叫嚣着毁了它,可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将它摔了碎。
“卞夏。”
骑着马随侍在车外的卞夏几步上前,低沉的声音道:“大公子。”
江曦最后看了地上的人一眼,随即掀起了车帘,白皙修长的指尖执着一枚通体红润的戒指,对着外间的卞夏道:“这个东西你收着,既不可损坏,亦不可遗失,到了江夏我自有处置。”
间阡平关切的抬头望去,只见卞夏领了命,双手接过了戒指,车帘复又被江曦放了下。
她跪坐在地上,置于膝上的手指微微踡了踡,内心虽是牵挂那枚戒指,却也知道眼下并不是劝说江曦还给她的好时机。
江曦丝毫不掩饰对于她留恋旧主的反感,此时她越是哀求,只怕他越是厌恶那枚戒指,若是情急之下言语不当,他也未必不会真的将戒指毁掉,毕竟依着她如今的身份,别说是一枚戒指,便是取了她的性命,她又能如何呢。
江曦放下车帘后,便微眯着上挑的眉眼,向后倚靠着小憩,未再理会于她了。
马车缓缓的向前驶着,间阡平跪坐了片刻,便觉得有些酸累,正要调整下坐姿,那靠坐在上方的清雅贵公子复又开了口。
“这一路要月余,难不成你打算一直跪坐在那儿?”
间阡平抬头,江曦已然睁开了双眼,浅色的眸子与她对视着。
“坐过来。”
江曦说的没错,此行山高水远,路途辛苦,她幼时困苦,身子本就不算健壮,以往若是路不平整,颠簸晃动时便会不适,因此她赶路时都会带上些酸梅。
江曦的马车不仅宽敞舒适,也十分平稳,然而虽是如此,一路都坐在地上,也确是不舒服的。
间阡平便未与他客气,起身一礼,道:“谢大公子。”
江曦的小榻其实算得上宽敞,长手长腿的他躺在其上,亦是不显拥挤,甚至于说,若是再来个身形娇小之人,两人挤一挤,都是躺得下的。
间阡平挑着离他有些距离的位置坐了下来。
江曦自榻上倾身过来,转眼前便到了她的身前,目光如炬,凝视着她的双眼。
那一张过于惊艳的面容近在咫尺,明明是清冷的神色,却偏偏配了一双妖异绝色的眸子,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间阡平的身形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分。
“你说会忘了他,可是真心?”
间阡平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自己说要忘却旧主的事。
“自然是真心,自我自愿以此身交换永安城安稳之时起,便明白,我今后只能是江氏的人。何况我如今的生死存亡,都系于大公子一人,若执着不肯忘却旧主,无论对永安还是我自己,都不是明智的做法。”
江曦审视着她的神情,微眯了眼,良久,唇边掀起了一抹薄凉的笑意。
“你向来擅言谈,这话说得……我竟差点便信了。”
他的声音亦是淡淡的,只是那望过来的琥珀色眼眸中,却是仿佛压抑着波涛汹涌。
“我若是信了该有多好……”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样相信着的,他相信她对自己始终是不同的,他相信只要默默的守护她,为她付出,成为她最有用的那一个,即使她的心里没有他,她也会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彼此陪伴着走完一生的。
他相信她承诺的,不会离开他。
曾经的他如此天真,亦如现下的他如此清醒。
清醒到没法再骗自己。
冷冷的笑了一声,他的语气中略带嘲讽。
“你撒谎。”
那张清冷中带着美艳的面庞忽的压向她,逼迫得她不得不向后仰去,双手支在了后方,才勉强没有跌入榻中。
“你最会骗人了……”
间阡平茫然的望着面前的人,只见他的眼底一片幽深与迷蒙,似乎陷入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当中,她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