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嘉脑海中短暂闪过一瞬模糊又难以名状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捕捉蛛丝马迹,又迅速消散不见。
梁希珩的脑袋乖顺伏在她肩头。
视线下滑,可以轻易看到他下颌线的轮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青紫色血管,以及隐没在衣领里的半只喉结,微微泛红。
沈嘉嘉小心翼翼伸出一根食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并上中指,按在他颈动脉上感受了下心率。
虽然呼吸微弱,但好在心跳频率正常,无需做人工呼吸。
两人身形体重悬殊,姿势维持得很勉强。
她左臂吃力兜在他的腰腹,右脚踮起,拿膝盖支撑在他腿后,缓慢地调整着,想要把人放平在地面。
动作间,沈嘉嘉视线不经意又降临他的喉结。
刚要移开目光,又敏锐意识到什么,定睛细凝。
过了片刻,她忍不住伸手捏住他的衣领,向下拉。
果然一片细细密密的红。
像是过敏。
沈嘉嘉伸长脖子,头向前勾,想瞧得更仔细些。
脑后的马尾随着动作游动过来,搔得脖子酥酥发痒。她偏头向后甩,却蓦地再次对上梁希珩的眼睛。
这次距离近,她能够清晰看到他的瞳孔。淡淡的粽,可真漂亮,不过也是真不怎么温柔,在松针一样密密麻麻的睫毛掩映下,甚至有点凶。
像荒凉野潭中的一挂冷月,捣了碎冰的薄荷酒,让人轻易不敢招惹。
但沈嘉嘉不是一般人。
或者说,在她眼里,每个人生来性格不同,长相更是各有千秋,每一面值得欣赏和结交。
她与人交际,从来只负责挖掘美的存在,思维逻辑也倾向于就事论事,经常对他人的情绪不够敏感,以至于显得有些钝感。
“你醒了?”沈嘉嘉抓紧时间询问病情,“你是不是对什么过敏啊?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把病因先弄清楚了,免得送到医院还要重新筛查过敏原,白白浪费时间。
梁希珩目光清冷防备,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抿抿唇,没着急应声。
他的嘴巴也很好看。
唇珠圆润,色泽红润饱满,堪称完美的形状弧度,少一分显得薄情,多一分又落于俗套,过于妖冶。
沈嘉嘉兀自欣赏着,丝毫没察觉对方的双眸正酝酿着滔天怒火。
又分明难以置信。
脸色铁青,又惊又怒地盯向她……扒拉他衣领的那只手上。
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这反应,明显把沈嘉嘉当成了“趁晕揩油”的女流氓。
女流氓却半点没察觉对方的敌意,不慌不忙地,将手的位置转移到了他的额头,量测体温。
过程中不太方便使力,于是杵着膝盖,把梁希珩往上颠了颠,让他在身上靠得更稳些,免得掉到地上。
梁希珩简直惊呆了,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根本来不及回忆,身体的哪个部位,被突然顶了一下,耳根已经不受控地烧了起来,那叫一个震惊错愕。
这辈子还没人敢对他这样。
他感到莫名屈辱:“你……?”
质问的话来不及说完,脑门又是一热,沈嘉嘉掌心精准无误贴了上来。
触感软软的又有些痒,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总之极其怪异。
梁希珩努力把它想象成蠕动中的虫子,终于,恶心的感觉涌上来,顿觉难以忍受。
半是嫌弃半是撇清关系,他脸色难看地抓住她的手腕,准备把恶心的虫子丢开。
无奈身体太虚,过敏反应严重。
手还没刚抬起来,便再度窝囊地昏迷了过去。
沈嘉嘉基本可以确认他是突发过敏性休克。连忙把人放平在地上,打120求助。
犹豫一秒,她又翻出宋姐给的那页纸,拨了过去。
“您好,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我同学他过敏突发休克,你能帮忙问一下服务台有没有急救包吗?制氧机和AED也很需要,他呼吸有些滞涩……”
最后,她补充:“我们在九楼,洗手间这里。”
“九楼?”周途重复她的话。
隔了音筒,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九楼。”
周途人来得很快,快到让沈嘉嘉都要误以为他原本就在九楼。
不过事关紧急,她也没工夫多想。
周途出现时,她正在帮忙简单清理梁希珩的口腔,确保他气道畅通。
沈嘉嘉碰巧学过一点过敏性休克急救方法,不过没上手实战过,又时隔多年,动作略有些手忙脚乱。
但她做事一向细致妥帖,落在旁人眼里,看起来依然十分有条不紊。
沈嘉嘉匆匆用眼神跟周途打了个招呼,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她把那件冲锋衣折叠几下,垫在梁希珩脑后。
又帮他摘了手表,松了裤扣,解了鞋带,使他尽可能地进入松弛状态。
倘若梁希珩本人醒着,这些操作可能会有些许阻碍和困难。
不过眼下,沈嘉嘉渐入佳境,动作仿若行云流水,整个过程不超过30秒。
梁希珩白净的脸憋得微微发紫,显然进入了缺氧状态。
千堆雪没有制氧机,但周途带来了一个便携式氧气袋,沈嘉嘉娴熟地给他插上。
“希珩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回学校考试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也不知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司瑜,还是她刚巧来上厕所,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居然也找了过来。
沈嘉嘉背对走廊,蹲在梁希珩脸侧,听这熟悉的音色,想当然以为司瑜跟她说话。
她观察了番梁希珩的脸色,见在慢慢好转,除了等120来,也没其他能再做的,于是起身回头。
“他应该是过敏了。”对了,沈嘉嘉想到一点,忙郑重其事地问,“阿瑜姐,他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吗?以前有没有过对什么东西过敏?”
“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