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太有歧义。
尤其是说给正处受不得半句荤话激将阶段的少年听,搭配着少女独有的清甜嗓,真是种狼狈的折磨。
梁希珩不知道她是故意装傻调戏他,还是在戏弄他看他笑话。
他深呼吸一口气,提了提身上的被子,又调整了下坐姿。
从外泄的情绪和姿体语言来看。
活像个被人玷污了贞洁烈男,又像是接受不了被外人知晓,他的身体居然如此……“浪荡”这一事实,憋屈得要死。
只恨不得原地自闭,人生重新读档重启。
沈嘉嘉怕他再这么郁闷纠结下去,身体还没憋出什么毛病,心理先出了问题。
动了动唇,决定安慰他几句:
“那个……青春期的男孩子原本就会因为稀奇百怪的原因,莫名其妙突然勃/起……这很正常的,你不要太在意。”
“而且刚才医生给你注射了去甲肾上腺素,它也会促进腺体分泌,兴奋神经……”
她面孔纯真,目光澄净赤诚,语气更是说不出的真挚,语重心长。不掺杂任何狎昵或嘲讽,让人觉得冒犯。
但被宽慰者却毫不领情,臭着一张脸,将冷气释放到底。
半晌,梁希珩终于忍无可忍,抬起高贵的头颅。冰冷的视线如剑光一样嗖嗖射来,把沈嘉嘉后面的话,都封在了喉咙里。
他像是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又不肯主动张口。
沈嘉嘉目光迎过去,从他微红的耳根,转到紧攥的拳头,又回归他冷酷的脸庞。
有些似懂非懂,对少年们在这方面的自尊与羞耻心。
或者说,她能理解梁希珩的怕丑和难堪,可视角却不是从同龄异性的角度出发。
而是一个知心姐姐的“长辈”眼光。多了份关切,少了些赧然。
这要归咎于沈嘉嘉那薛定谔的年龄。
她上学晚,家乡水汀镇又是个重度贫困镇,不重视教育。整个学校搜刮干净个遍,也找不出一百来号人。
学生难找,老师更稀缺,也就没什么几年级这一说,老师教什么学生学什么。
沈嘉嘉入学时,是直接拿着四年级的课本开始生啃的。
穷地方普遍身高偏低,班上拢共二十六个人,都是不到一米四的小萝卜丁,她往那儿一站,一米六二的个子比支教老师还高半头。
那年她十二岁,身份证上的年纪更大,十六岁。01年出生的小姑娘,父母为了少掏那几千块的二胎罚款,硬生生把年龄差四岁的兄妹,凑成了一对龙凤胎。
沈嘉嘉也算争气,身高见风长,一年拔高一大截。七岁便赶上哥哥,十岁就突破了一米六,要不是早早来了例假,没准儿能窜到170。
在这种错位的年龄认知下,沈嘉嘉心理年龄也凭空虚长了许多岁,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都习惯性扮演照顾他人的一方。
哪怕如今改回正常年龄,也很难再去扭转她对自我身份的定位。
这不,眼下她就用着一种,想要引导少年正确看待生理反应的慈爱态度,眼神诚挚地同他四目相对。
一秒,两秒……十秒过去。
终于,还是梁希珩先一步挫败移开视线。
他破功出声:“你是池大广编系的?沈嘉嘉?”
“是啊,你认识我啊?”沈嘉嘉吃惊。
但转瞬联系起一件事,又觉得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那只被梁希珩碰掉在地上的大英课本。
虽说外表看起来很像是典型的考前突击队专用书——崭新干净,不存在任何使用痕迹,封面上印着的是老师的名字而不是自己的——若不是怕答卷时忘了任课老师的名字,恐怕连这区区几个字都懒得敷衍。
但这要满足一个前提。
如果她捡书的过程中,没有无意间瞟见书本内页,上面密密麻麻、字迹清晰工整的笔记的话。
既然缺勤大王是个暗地里偷偷学习的好学生,那么,他会认识她这个大英课代表似乎也不足为奇。
停顿几秒,梁希珩直接引出后半句:“大英课代表匿名评选,你那票是我投的。”
大英第一节课结束后,田文静建了个班级Q群,让大家踊跃自荐,再进行匿名评选。
沈嘉嘉也积极参加了。
她的自荐语是:
大家好,我是广编系的沈嘉嘉,想要竞选大英课代表一职。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热爱学习,最擅长让他人也爱上学习。
如果我成功当选,有信心带动大家学好大英这门功课,在考试前,也会积极组织成立学习小组,督促大家共同进步,一起考出优异的成绩!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投出宝贵的一票!
这番大言不惭的言论,土得掉渣,又呆板得要命,淹没在其他风趣幽默又不失才气的自荐中,实在是不够讨巧。
沈嘉嘉没改群昵称,用的非主流网名——乘风追落日,头像是平平无奇的向日葵,唯独签名,非同寻常得离经叛道,一言难尽。
那句签名是:“I am born for beauty。”
我为美而生。
这句话有多重含义,但在传媒学院,beauty通常只肤浅地代指漂亮脸蛋和完美身材。
于是,一个无知自大又孤芳自赏的土包子形象跃然纸上。除了平添笑料,创造不了更多价值。
沈嘉嘉:“……”
脑内第一反应是:所以,他真的是个伪学渣,对班里动向一清二楚。
梁希珩这么一提,她也想起来,当时似乎是有人给她投了票,有且仅有那一票。不过……
不过,田文静表示:“时间到,投票截止。我看看啊,十七选一,不太好选,那就从票数为1的三个里面挑一个吧。中间那个乘风追落日看着挺不错的,就你了,改下群备注。”
“……”梁希珩清了清嗓子。
显然他心里也清楚,投不投那票其实没多大用处,最后,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田文静的主观态度。
梁希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