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邀约在国外,时间长,路途远,舟车劳顿,为避免出现意外林湖也跟上了。他再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第一经纪”和甲方沟通相关事宜的样子,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刚下飞机就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连轴转让团队的人都有点吃不消,干吐了两个申全州还是精神奕奕。开车过来的山路上还能给许清景耳提面命真人秀录制注意事项,分条缕析一共三个大类一十七条。
林湖额头磕在车窗上昏昏欲睡,直到给许清景拿衣服时对方问他有没有胃药才猛然清醒过来。
正打算跟申全州说,忽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这几年他跟着申全州,从没见他如临大敌至此,唇都是颤抖的。
看见宁湾那一刻申全州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跟着许清景八年,处理过大大小小的突发事件不计其数,现在心却凉了半截。
四周摄像机和工作人员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对准房间内两个人,申全州一句话都不能说。伸手摸了摸鬓角,这才发现额边已被冷汗浸湿。
他用眼神祈求地看宁湾。
宁湾只一瞬间就和许清景错开视线,她头开始痛,顺带回忆了一下违约金到底是五百万还是一千万。
反正也交不起。
“我出去上个洗手间。”宁湾打断拍摄。
从门口出去势必要经过许清景身边,宁湾在从挤攘门口擦过去时还是礼貌性冲他点了点头,在路过申全州时低声:“跟我来。”
夏夏踌躇,还是伸手拦住欲走的许清景,偷偷看他:“……纪导说拍摄之前不能交流。”
灯火余晖让离去的宁湾面上都是冷淡,许清景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收回,借力微微靠在墙边,上半身弓起。撑着额头吸了口气。
他觉得呼吸有些抽痛。
找了个确定没人的偏僻角落,宁湾停下,再三克制:“你们事先知道我来?”
“妈的。”申全州实在忍不住用鞋尖碾地上泥土,骂了一句:“你觉得我希望许清景多年事业毁于一旦?”
这地方是一处多出的屋檐下,泥土湿润。
“你让我缓缓。”
宁湾往拐角深处走了两步,头顶白玉兰越过红墙,枝条低矮地伸出。
春三月,地下都是枝叶腐烂后混杂的湿土。
心情已经无法用区区一句脏话来概括。
宁湾摸着口袋里一颗薄荷糖,沉默地用手拆开,抵至舌尖,混沌的大脑这才清醒几分。
“合同签了,违约金千万起步,本来也是帮人还个人情,真没想到会撞上。”申全州跟着她往前走,压低声音脸上掩不住的焦躁:“这六年我都没有找过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有什么事儿私下解决。他刚从洛杉矶转国内航班,睡了不到五小时。经不起刺激。”
宁湾瞥他一眼,凉凉:“他刺激我还是我刺激他?”
“……”申全州重重叹了口气。
宁湾:“我不是演戏的,做到什么样不能保证。”
“你用手机给他发消息,让他少说话,离我远点。”宁湾冲申全州拿着的手机抬下巴,“另外我们加个微信。”
加个,微信。
早在五六年前某一天所有人都失去了宁湾的联系方式。
申全州:“你换了几个电话号码?”
宁湾:“记不清,四五个?”
申全州一想起当初的事就满头冷汗,他也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加完微信本来要说什么,瞧见宁湾揉右手指头又一默,脱口而出:“手怎么样?”
一阵风骤然就吹落头顶纯白玉兰花瓣。
宁湾手拢在口袋中,没回应:“我问你一件事。”
“许清景在吃什么药?”
这民宿地下铺着凉竹,一条咯吱作响的走廊长长通向房间门。宁湾再度站上去才发觉前进比想象中艰难。
她又停住。
三四台摄像机口黑洞洞对准道路尽头许清景的脸,可能是等会儿要当素材剪进去。他疲色还显得浓郁,没有伸手拦面前的镜头,半低着头任化妆师整理衣领和袖口。下颔线凉薄微收。
是她没见过的许清景,配饰无一不价格高昂,侧脸浸透纸醉金迷绯色的光。
天色渐晚,从那头投射过来的灯光昏暗。宁湾抵了抵后槽牙,一个没留神咬碎了那粒糖。
许清景忽然就抬了头。
目光相撞。
在堪称凝望的对视中,宁湾率先打破沉默,往前走:“可以开始了。”
夏夏一边理顺柔软的布条一边提醒:“那我缠上了?”
宁湾很不想臭着张脸,不过她控制不了,干巴巴地“哦”了声,手还揣兜里没动。
“……”
许清景在微弱灯光下看她——宁湾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她太阳穴真是一抽一抽地跳,自我放弃一样伸手。
手背接触瞬间,陌生的异性气息刹那传至神经末梢。
凉,也可能是她自己的手温度低。
宁湾本能而察觉危险地微微哆嗦了一下,那一秒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她明显感觉右手食指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也可能是紧张导致的感官失灵。
宁湾反应极大地想把手抽出来,这次明明白白地碰了一下。
实在是……离这么近想碰不到都难,也说不清是她先碰到还是许清景。
宁湾生生憋住。
五个固定机位下,始作俑者冲她不明显地抬了抬唇角:“你好,许清景。”
他嗓音因接连奔波而沙哑,调子却是温柔的:“见到你很高兴。”
“宁湾。”
宁湾第四次重复自我介绍,略显心梗地:“摄影师。”
又敷衍地:“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许清景顿了顿。
宁湾从来没觉得被绑住的脚和手这么存在感强过,前三个人尤其是顾轶她简直拖着人走。顾轶被拉得一踉跄带三跟头。
身边淡茶香水气息如烟似雨笼罩,枝枝蔓蔓。
一分钟过去,宁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