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宁湾姐,你为什么都不怕许老师。我一看到他就……”她飞速往后看了眼,又赶紧转过头,用气音道,“手脚发抖,话都说不连贯。”
宁湾一边后面有鬼追似的大步走一边分心注意背后,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那么可怕?”
“不是……”明仪小跑跟上她,厚重镜片下闪过微妙的精光,“宁湾姐,你以前认识许老师吗?”
宁湾:“认识不太熟。”
她一边说一边看路,余光无意瞥到明仪眼睛里窜出一簇小火苗,亮得吓人。
宁湾没放在心上,扔下一句“江梦瑶应该挺熟,你问她”,急匆匆朝自己车的方向走。
走出大半路想起什么:“再见。”
明仪往后偷瞄,把头转回来,用兴奋过头的语气大声:“宁湾姐再见!”
该说不说,宁湾被惊了一下,心想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心里这么想她表情也疑惑,上车前一手扶着门,回头。
没看到明仪,却准确定位到了另一个人。
许清景站在门厅前,霜白衬衣掖进裤腰,腰线清泠。五官被头顶大红发亮的迎客灯笼映出暖色。夜风徐徐,他和打招呼的每一个人说再见,目光移过来时停顿。
杨璐在车内催促地推了她一把:“说再见啊。”
宁湾把领口往上提,下巴缩进去,头也不回冲后摆手,没有感情全是任务:“再见!”
也没等回应。
车门被“砰”一声关上,那辆车消失在柏油马路尽头。
……
申全州踌躇了一下。
他从许清景出道以来一直跟在他身边,亲眼见证许清景少年到青年的全部时光,其间真正和宁湾挂钩的只有两年,剩下六年都是余震。
只有他明白余震带来的硝烟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一个人,让他从内里开始生锈和腐烂。
在申全州心惊胆战的注视下,许清景望向一片漆黑的天空,没头没尾说:“宁湾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所以即使犯错的人是我,她依然会愧疚。”
申全州看着他侧脸,心里想的却是——
宁湾也未必没有错。
宁湾在车上试图装睡,被火眼金睛的杨璐一秒拆穿。杨璐用根中性笔戳她:“刚那第一个问题要写进先导片,刚好我也很好奇,这几年都没见你谈恋爱,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
宁湾神经质地觉得全身都是许清景今天喷的男士淡香水味道,拎起左边袖子嗅嗅右边袖子闻闻:“下班时间,你能别让我加班吗?”
杨璐不依不饶:“一句话而已。”
她说完等宁湾回答,车行驶到城区,街灯从身后一排排闪过,连成一道完整的璀璨银河线。
杨璐又问了一遍。
少许明亮栖息在宁湾身上,她终于放弃闻袖子这个毫无意义的举动。抬起帽檐,难得温和地回:“我不知道。”
杨璐:“不知道?”
“也可能……知道吧。”宁湾按下车窗,窗玻璃缓慢下沉的几秒里,她语出惊人地说:“许清景那种。”
“……”杨璐笔没拿稳,一下滚进座位底。
与此同时她瞠目结舌地望着微信置顶那条:
STEP申:【定位】
STEP申:行程[文件]
“当我没说,”宁湾见怪不怪,背对她,“你写‘不知道’就行了。”
杨璐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疯狂惊悚的想法,她唇瓣颤抖声音颤抖:“你不会——”
她脸颊抽了抽:“你不会……”
宁湾:“?”
杨璐灵魂出窍似的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她安慰自己,“不可能。”
她猛一低头,手指犹疑地在九键上滑,在想该怎么回这条莫名其妙的定位和不知所云的信息。
——申全州就不怕她把行程泄露出去吗!?
车悄无声息行驶在路面,宁湾压着唇角碰腰侧,把帽檐往下压,闭眼。
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凭什么许清景搅乱她所有的节奏,他本人却没有任何影响。
宁湾阴森森地:“杨璐,我半夜睡不着。”
杨璐无语:“睡不着你想干什么?”
宁湾面无表情盯着她,吐出一句话。
杨璐破音:“订票去找许清景?”
“你疯了?”
宁湾抖了抖袖子,微笑:“我们有一点过节,为了不在节目上打起来,去说清楚。”
“掉头。”她斩钉截铁。
凌晨三点半,宁湾到了。
空气湿漉漉,青苔爬满近水边。
车只能停在一公里外的地方,宁湾沿着园林走了十五分钟。凌晨快三点,路上没什么人,她冲动下去头脑冷静,在几百米的地方停下。
杨璐松了口气:“回去是吧?”她自动把”过节“理解为几天前的评论,劝道,“这都是小事,我看申全州也没放在心上。你要真有这个心找大家都在的时候说一句……”
宁湾拉高衣领,瞥了眼她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许清景在这里拍什么?”
杨璐刚扫了一眼文件,忘也忘不掉,麻木道:“大概是一个苏州园林的一分钟宣传片,受省里邀请来。取早中晚各十五秒,最后有一小段台词。”
宁湾刚在高铁上睡了一觉,人不困,反而异样的精神。她望向夜色掩映中的长长曲折廊桥,抵了抵后牙。
“走。”
申全州收到宁湾消息时即使早有准备心脏还是突突一跳,他亲自到门口去接。领着宁湾往内走,一路周边全是布景化妆抬器材的工作人员,好奇而不带恶意地打量她。
申全州觉得自己要折寿:“你来干什么?”
宁湾:“来跟许清景熟悉熟悉。”
“……”
申全州认命地用文件遮住脸:“他在临时化妆间,你怎么来的?一会儿跟我们一起走?”
宁湾:“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