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门敞着,落地窗是深灰色,关上门的瞬间潮湿夜风往里灌。
玄关鞋柜冷色调,许清景弯腰从中抽出一双拖鞋,递给她。他们同时站在地毯上,彼此一伸手就会接触到。那双拖鞋悬在半空,往上是许清景的手。
只要伸手拿,其实很难彻底避免肢体接触。
短得不能再短的停顿。
宁湾循着指尖往上看,顺着许清景居家服衣袖望见他腕侧凸起的骨头。她微顿,还是从许清景手中接过了那双拖鞋。
指腹滚烫的触感一闪而逝。
许清景垂眸,悄无声息碰了碰手臂内侧。
“你发烧了?”宁湾刚走两步,忽然意识到那不是正常体温。
许清景“嗯”了声,伸手遮了遮烧得发烫的眼皮,说话时吐出的呼吸也是灼热的。他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不断揉太阳穴。
宁湾要继续往里走的步伐一顿,抽回半个身子:“吃药了吗?”
一百四十平的房子还是太大,宁湾离得又太远。许清景需要花费些功夫才能从口型上辨认她在说什么,在确认她说出口的话后,无法言喻的疲惫突然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整个人。
许清景哑声:“我睡一觉。”
“吃完再睡。”宁湾目标明确走向客厅右侧盆栽架上的医药箱,刚把盖子往上掀开一条缝另一股下压的力道直接盖了回去。
“砰”一声。
医药箱剧烈弹回。
宁湾保持打开盖子的姿势没有动,许清景在她身后,这样的姿势淡得只有贴近能闻到的薄荷气息侵入每一个毛孔,宁湾要是有毛此刻都要炸起来了。
她反应剧烈地转身,额头直直撞上身后人下巴,皮肤相贴刹那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往后退,屈起的手肘无意碰到更高的置物架上箱子,“咚”碰翻了一堆药瓶。
劈里啪啦一阵混乱。
许清景只来得及替她挡住要砸到脸上的矿泉水瓶,动作太大牵扯到腰腹,他额角一跳,半蜷起身体重重抽了口气。
宁湾一惊,立刻意识到他身上有其他的伤,抓住他长袖下摆:“去医院。”
阻力过大,她回头。
“宁湾,你以什么身份做这种事。”
许清景一点点拂开她的手。
空旷客厅内,他垂下眼睫,在等待她回应的时间里甚至有心情拆了一盒完整的烟。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点烟,宁湾手还握着他衬衣下摆,食指下出现一道深深的褶印。
火星在彼此瞳孔中闪烁。
宁湾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口。
落地窗随风飘荡,许清景隔着从客厅到玄关的距离,没有对她的离开做出任何反应。他轻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平静地,毫无兴致地掸了掸烟灰:“你明白我的意思。”
宁湾心里那把火再也压不住,一言不发从门口往回走,她走得很快,顷刻来到许清景面前。许清景坐在沙发上,因为发烧唇色偏白,偏偏眼尾烧得泛红,淡漠执烟时抽离人世悲欢,烟雾寥寥中悲观得如同就地升天的神佛。
宁湾看了他两秒,突然提膝,一只膝盖跪进他双腿1间。
许清景无声回望她,稍稍移开了闪烁红星的烟蒂。
下一秒,宁湾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抽掉了他手中那只未燃尽的香烟。
在许清景又说出什么她不想听的话之前,宁湾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手心下微微起皮的感觉让她又气又恨。
许清景手中一空,这个姿势太便利,他前倾,抱住了她后腰,埋首在她颈窝。
他身上温度高得吓人,宁湾浑身一颤,紧咬牙忍住了没动。
宁湾强压住问他脚踝上伤口的冲动,指了指柜子上没能亲手打开的医药箱:“松开,我去拿药。”
许清景一只手揉捏着她颈后软肉,不见得多明白地“嗯”了一声。
他吃定了宁湾不会推开他,在以前只要他生病宁湾对他都是有求必应。
过了一会儿宁湾感觉到腰间的力道松下来,许清景没有再问她为什么来。而是极轻地笑了一声:“我还在生气。”
他低低呢喃:“我不想吃药,不想看见你。”
宁湾:“……”
妈的,你倒是撒手啊。
折腾到快凌晨许清景才真正睡着,宁湾临走帮他熄灭了卧室的灯,顺手点上了床头柜左侧松枝雪的安眠熏香。
这样也没办法好好说话。
她尽量放轻脚步,掩上门。忍不住看向许清景带伤的脚踝。
她仍然不确定,将要做的决定是正确或是错误。
许清景这一觉睡得不沉,睁眼时房间内没有人,空气中漂浮的凉雪气息昭示着确实有人来过。
他伸手压了压额头,下床接付缺的电话。
“怎么样?”
许清景手撑在栏杆上,声音带着刚醒的惺忪:“什么怎么样?”
付缺正坐在STEP大楼最顶层签文件,洋洋洒洒签上自己的大名:“我给宁湾一个朋友新开的酒吧找了点麻烦,她没去找你?”
许清景闻言动作一停。
他笑了笑,没什么笑意:“找了。”
宁湾上午和聂松远见了一面,在聂副总老气横秋的中式办公室中喝茶。杨璐这两天刚跟手底下闹出事的美妆博主解约,忙得没空为宁湾的事担惊受怕。
站在聂松远办公室门口被死去的记忆攻击,她沉痛道:“你,你们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纪柏溪那边有没有把你们算进节目组的前任里面,事情一旦暴露就是山崩海裂,嘶……”光是想想杨璐都头痛无法抑制。
宁湾跟她双双杵在聂松远办公室门口,抱歉但没办法:“你跟申全州商量。”
杨璐发自内心道:“我真傻,真的,我真傻,我早该想到申全州那种行业大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加我一个没名气没能力的小经纪人微信。我还奇怪我们能有什么事情要一起处理……”
想到这儿杨璐更郁卒了:“他还把许清景的行程表发给我,哪是发给我,是变着法儿帮我做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