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知道的大部分事情和市场上广为流传的版本别无二致,无非是爱人自杀,辛苑万念俱焚,出家为尼。
苏浸不太能明白这个“或许”背后的意思,是对所有纠葛心知肚明还是仅仅只见过辛苑。她一时琢磨不清。
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湾离开。
顺路,宁湾从苏浸那里去了聂松远办公室。聂松远正用水瓢给一盆富贵竹浇水,仔仔细细淋了一圈才转过头:“没去洛阳?”
宁湾说:“高铁坐到站就要返回,赶录制。”
聂松远终于正眼看她:“不想去的地方有无数个借口。”
宁湾也不生气,点头赞同:“你说得对。”
红木书架上摆满各类文件和档案袋,上百平的办公室也显得拥挤起来。据说聂松远背后那面占据三分之一办公室空间的书架上摆满所有五年及以上长约的艺人信息,他对自己有严苛要求,确认在公司内见到每一个博主和网红能准确叫出他们名字和基本信息。
这只是传闻而已,但宁湾猜测以聂松远的性格,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在所有用首字母编号的文件袋中,聂松远一行行扫过去,找到“D”,从最上层取下牛皮纸箱,放在桌上。
两个纸箱。
他挽起袖子拆开,略微使力将箱子抽起,露出里面成沓的冲洗照片。
“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宁湾漫不经心往里瞥了一眼:“什……”
她骤然顿住。
荆州城那一张照片静静躺在最表面,远处晚霞浓重,铺开千万里。
聂松远看向她:“你去过一百二十一个国家和城市,换过五张电话卡,八台摄像机,三台车。最高纪录在十七天内横跨青海一处无人区,失联二十一天。”
“这是一部分留在我这里的备份。”
“做到许清景这样,”他说,“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聂松远把箱子摞起来,递过去:“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办公室太拥挤,放不下任何属于别人的东西。”
宁湾默然低头,成百上千张照片映入眼中,压得她臂弯一沉。
近七年,她微博有一千三百五十二张照片,拼凑成一条完整的轨迹,从东到西,由南至北。
百叶窗漏出被切割的金色夕阳,恍然光影中,聂松远一怔。
你要知道,有的女孩天生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就如他在宁湾身上感受到的。
她生命中不需要多余的人,一个人也能面对问题,解决困难,徒步登天。
而只有许清景,会让她露出坚硬盔甲之下的软弱来。
聂松远的公司和STEP就在斜对面,宁湾将纸箱寄同城,站定在楼下。
她有说不出的感觉,指尖发麻。
可能过去了十分钟,也可能是是半个小时,电话铃声将她惊醒。
直到李怡再三唤她:“宁老师。”
“我就要走了,”她笑起来,“如果宁老师有时间的话,可以来送送我吗?”
宁湾打车去了机场。
一眼看见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付缺,和他身边的李怡。
李怡冲她弯着细长温柔的眉眼笑:“宁老师。”
宁湾微微移开视线,看向她的手。
她和付缺的一只手十指相扣,付缺戴着墨镜,白T破洞牛仔,下半张脸唇抬起的弧度夸张得欠扁。
恨不得机场路过的所有人都看见他手里牵了人。
李怡扯了扯付缺袖子,付缺摘下墨镜,老老实实道歉:“黎朝喜酒吧的事是我做的,要是有什么误会我说清楚,对不起。”
宁湾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许清景的手段不至于这么一时兴起和拙劣。
付缺奇道:“那他怎么说你去找了他?”
又是误会,宁湾:“……我知道了。”
付缺在李怡面前太温顺了,她不由得又看了付缺一眼。
她最开始见到付缺那一次,是他出道后的第一场单人演唱会。
座无虚席,周边是狂热粉丝的尖叫,无数荧光棒挥舞着、闪烁着,汇聚成一条深蓝色的海洋。
后来他也穿上剪裁合体的西装,住进一尘不染的办公大楼,收敛桀骜,变成一把沉入水底折戟的剑。
STEP是一座造梦工厂,大楼正对面是他当年办第一场演唱会的场馆,里面进了流水的练习生。宁湾无法感同身受当付缺把自己禁锢在三十七层办公大楼,往下远眺是何种心情。
付缺张扬轻狂的脸原本就不适合西装革履,他生来属于舞台,是那个最初奔跑着将矿泉水洒满观众台的热血少年。
登记大屏上赫然出现去往一个北半球国度的航班号。
三个人同时抬头望向屏幕上闪烁的红字,广播播报的声音响起,是温柔如水的女声,毫无催促之意。
宁湾正要开口,忽然微微一僵。
她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熟悉而陌生的气息靠近。
付缺松开拉行李箱的手,勾下墨镜插进白T领口,这才站直了往李怡身边倾斜的身子。他和许清景面对面站立,倏忽张开双臂,一笑:“许清景,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下半辈子说不定见不到了,难道不来个君子拥抱?”
又冲宁湾轻佻地眨眼:“不介意吧。”
宁湾尽力忽略掉身边人强烈的存在感:”你不用跟我说的。“
付缺骄傲:”那可不行,你抱我可是要问我们家李怡的。”
李怡面上有些赧然,但是很确定:“不用的。”
“你们要抱……”许清景抄兜配合笑笑,“大概要问的人是我。”
宁湾:“……”
宁湾沉默,没有说话。
李怡察觉他们刻意保持的距离和疏离,微顿。
付缺没有认识到任何异状,握住许清景左手虎口,用了三分力道撞向他左肩,在他耳边很快地说了一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怡侧过身子。
宁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