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听话,回家去。”年时川在电话那端说。
他的嗓音是不曾有过的温柔,和打她巴掌的那个仿佛不是同一人,年依又想起那个炎热的午后他低低的笑声,而现在与那时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那天,赵晗姝使劲浑身解数,哄了很久,才把人完好的送回了家,回到新搬去的办公室,办公家具还没收拾好,书籍文件也堆得到处都是,年时川还没走,身上的订婚礼服只剩湖蓝色的裤子,上身换上了一件白色短袖衫,不伦不类的,可这人偏有这样的本领,无论何时何地处境如何,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尽管那样子有时看上去十分欠揍。
“她后来又哭了吗?”年时川随意找了张椅子坐着,手边一摞硬质书充当了茶几,放着他临时起意倒上的半杯高度酒。
“哭了,到家才好点。”赵晗姝说,她从一堆纸箱中间扒拉出一把简易折叠椅,拖到老板对面,坐下,踢了高跟鞋,赤足踩在地毯上。
四下无人,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的不仅是她的顶头上司她的衣食父母,亦是她曾在南加大仰慕许久的学长,当年的传媒新秀,让人知道的是他在人生最为春风得意时,放弃了可以预见的光明坦途,在业内销声匿迹,甚至还剩最后几个月的课业,就消失在了那片梦想的土地。可除了他自己,恐怕只有她最清楚,他这一生,不该如此。他在家族变故时毫不犹豫放弃了自己自由优越的生活,担负起原本与他无关的重担,变成了现在这样沉闷隐忍的他,而她也毅然决然追随他回归故土,做他的左膀右臂,从未想过他能给什么承诺,只求能为他分担,帮他度过难关。
这一帮,把自己也熬成了老姑娘,成了家里催婚的对象。他曾承诺过的那些,职位,金钱,房子,汽车,纷纷兑现了,她也从不奢求更多,那是她坚守的骄傲,她知道如果他想给,他不会吝啬。
“我把公司目前的困境,还有你的处境,跟她渗透了点,希望她能理解你。”赵晗姝说,这是她自作主张的,就算他怪罪,她也打算这么干。
年时川笑了起来,“她能听懂么?愿意理解么?”
这男人笑时好看到犯规,赵晗姝差点没接住他一连抛出的两个问句,隔了几秒钟,才说:“她问我,你这样和古代的和亲公主有什么区别。”
这下年时川笑得不能自已,“小屁孩子。”他说,继而恢复平静,格外认真的对赵晗姝说:“这是集团发展计划里的一环,我的兄长,她的养父还在的话,也会走这一步。舒华是她父亲的心血,他把年依托付给我们,我们理应对他有个交代。”
赵晗姝耸耸肩膀:“虽然你这样说,但是老板,我保留怀疑态度。”
年时川少有失神,高度酒让他有些恍惚,语速也缓慢了些许,“我结这个婚,众望所归,普天同庆,能赚三千五百万,美金。”他顿了顿,“可就在刚才,我怎么突然有点算不清楚账了呢。”
赵晗姝笑,她其实很好看的,在美女云集的行政部门,颜值也数一数二,只是整天束缚在职业装的套子里,人都变得古板了。“不过今天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当众打她。”
“祸从口出。”年时川一字一顿的强调,“不给她点教训,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往外说。”
“还不都是你惯的。”赵晗姝笑说。
下班后,年时川照例让司机先送女士,赵晗姝有一套位置不错的小公寓,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位置,是她在年氏工作的第二年,集团开发的产业,免去了她百分之二十的首付,月供一半由她自己的公积金出,一半从年时川的个人账户划走,当然这是她不知道的,财务告诉她的版本是走的公司的账。
快到她家的时候,年时川忽然问她:“晗姝,我是不是又错了,我以为的对她好。并不是她需要的。”
这真是一道世纪难题,赵晗姝望着窗外急驰而过的街灯,沉吟片刻,说:“年总,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年时川也不再与她讨论这一话题,随口一问:“相亲怎么样?”
这话题跳跃太快,赵晗姝:“啊?”了一声。
“又没看上?”年时川已经见怪不怪,优秀女性的择偶标准总是异于常人。
“嗯。”赵晗姝定了定神,“感觉自己还不算老,不想将就。”
年时川脸上情绪淡淡的,“你值得选个自己喜欢的。”他说。
车子适时的停在目的地,赵晗姝下车同降下车窗的人道“明天见”,没有说“晚安”、“注意安全”之类的,那并不适合他们的关系。
一个人的公寓安静惬意,赵晗姝沐浴过,习惯在睡前喝一点红酒,城市的灯火好像永不熄灭,她的小阳台能看见这座城市最美的灯海车河。她告诉自己,在一个那么出色的男人身边工作,朝夕相对,避免不了不断的心动,这都是正常的,只要不断的克制自己,生活就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她克制得荷尔蒙对别人都不分泌了,也不知道长此以往会不会早更,那可就得不偿失。
年依在漆黑的屋子里,靠着床蜷坐在地上,开灯的心思都没有,吕翎翰离开这么久,她头一回给他拨了越洋电话。
不知是不是距离远,接通的过程也十分漫长,等待的时间,想想她一会要说的话,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满脸。
组织了太多语言,接通后反而突然说不出话,吕翎翰“喂”了半天,以为信号不好,差点给挂了,年依才哽咽着说:“哥哥,我没有家了,他要结婚了,还打我了……”
吕翎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说谁?咱叔么?他要结婚?还打你?你先别哭啊……”
年依把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也说了赵秘书告诉她的那些,在她的理解里,他就是电视里那些为了钱而商业联姻的无情男人。
吕翎翰沉默的听她说完全部,才说:“他打你是不对,你那样说话也不对,我只记得,我爸跟我提过,他曾把自己继承的遗产赠予你百分之五,你可能没有概念,不知道那是多少钱,我对年氏经营的业务范围也不是十分了解,只是从我爸那知道一些,百分之五,可真不是小数字呢,普通人几辈子都花不完,那么多钱都能给你,他还能为了钱不要你?”
年依停下抽噎,想了想:“那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