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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诺(1 / 2)

宵中星虚,已近深秋。卷卷西风托着萧木冷叶的木质香,袭来透骨的凉意。阔远的青天之上,一群群离雁嘶鸣着远去,使本就寂寥的秋日愈发悲寂。

椒仪宫后墙下的几竿细竹随着秋风微微曳动,竹木已从浓绿褪成了枯褐色,几片半是枯萎的长叶亦是摇摇欲落。

华卿语正半跪坐在长榻的蒲团上,面前的低柳木翘头案上累着高高的一摞书。她凝神注目,仔细地一页页翻看着,细细地默记着上面所载的礼仪规矩、宫廷用度、吉语祝词等等。

日头渐上中天,她忽打了个哈欠,乏得眼皮都几欲抬不起来了,却仍是将左臂拄着沉重的头,抬手又翻开了一页。

一旁伺候的姑姑碧玺捧过一杯暖茶,轻声说:“娘娘,要不您还是先歇下罢。秋里天困易乏,您囫囵个午觉也好。”

碧玺姑姑原是太后身边人,跟随太后已有二十多载了。如今皇后新立,便被遣来辅佐华卿语学习宫中事宜。

华卿语接过茶盏低抿了一口,又摆摆手道:“罢了,熬过这阵子就好了,不然等醒来时头还是要疼的。”

她怎是不想歇着,只是因心头千丝万缕的愁绪交缠着,想睡也是睡不着的。她虽是名门千金,可却生养得与别家小姐大不相同。她爹娘待她最是宠溺,又有一个性情不羁的哥哥,竟使得她愈发潇洒随性,向往自由。如今被困在这冷清的深宫中,她仿若折翼断足的鸟儿,怎能不悲切呢?

再者,她更怕,一合起眼来,便仿佛瞧见家里人熟悉的身影,思念之情便更是掐也掐不断了。她拼力地使自己忙起来,寻这许多事情来做,方可忘却了许多愁事。

“您果是难得的贤后,”碧玺姑姑近前两步,整理着案上的书卷,接着道,“瞧这才盈月的工夫,这些宫规礼册您便看了有一多半了。”

华卿语微微颦眉,无奈一笑道:“我不过是觉得冷清,寻些事情做罢了。”

碧玺姑姑恭顺地笑道:“您太过劬劳了,只也该养重身子。毕竟您是一国之母,繁衍皇嗣才是要紧的。太后安排老奴在您身边,就是要让您好好地休养。至于那些礼数,老奴虽愚笨,也在宫中待得多半个甲子了,您若有不明之处,老奴自会蒙愧协助。”

华卿语只是干涩涩地一笑,表面随声应和着,心底却觉讽刺得很。入宫已近一月,每夜里,人寂时,她却皆是一人孤枕独眠在龙凤床上,又何谈皇嗣呢?

她杏眸忽闪,猛地想起什么,便偏头向碧玺姑姑问道:“您可知麟文院所在?可否引我去看看,我想寻几卷杂书来。”

碧玺姑姑赶忙应道:“不知娘娘需些什么书?老奴安排监人取来就是,何劳您自己动累抽身?”

华卿语将面前的书册合上,说道:“我正是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珍奇书卷呢,才想着自己去翻看一番。这秋日里乏,我多走动走动也好。”

碧玺姑姑点头应和,便去衣柜中取来一件水绿缎面棉袍替华卿语披上,转身又去外面吩咐备了轿撵来。华卿语稍加整饰,唤宫娥又理了理发髻,便出门乘上凤撵,奔麟文院去。

一路穿门过院,宫路长长。偶有瑟瑟的西风拂过,带下几片或红或黄的秋叶。不多时,凤撵落了在麟文院前,华卿语吩咐随从人等在垂花门处候着,便径自进去。

麟文前院三间高屋广殿,屋顶皆铺陈着黑瓦,因五行中黑色属水,好防着这藏书之处有火光之灾。

正殿内,当中铺着一张驼绒大红四方兽绣毯,上立一青铜三足纹方鼎,正上方高挂泼墨行书的“麟文明德”大字金匾。两侧齐齐地列着数排红木博古架,架上有序地放着古卷书籍。明窗下,间隔地摆着四个落地透玉蝉翼裂纹瓶。

华卿语抬头望望匾额,轻步徘徊在书架之间,只嗅得浸染墨香的古旧气息罩满了整个屋子。

她小心地将玉指拨动开书卷,一册册寻看着。她将目光眺到一本靛皮厚册时,蓦然一笑,挑起黛眉,将那书捧到怀中细细翻着。她屏神注目,朱唇微微启闭,默读着书上行里的文字。

她正忘念出神之时,忽听得一男子沉稳的声音问道:“你怎在此处?”她愕然回首,亮晶晶的眼瞳中映入李君策挺拔如松的身姿。

自大婚后,这是两人的第二次相见。两人猛一对视,皆有些手足无措。明明是新婚夫妻,可却莫名生出一种疏离之感。

华卿语赶忙微微垂下头来,手中却仍牢牢捧着那书,施礼道:“臣妾叩见陛下。”

“呦,你还会对朕这般客气啊?”李君策轻晃着步子走近前来,站定在华卿语身前两尺处,用尽是寻衅之意的神情俯瞰着此刻恭敬低头的华卿语。

华卿语愤愤不平地轻咬了下朱唇,却仍是埋着头,企图掩盖住那一脸不悦。大婚那日,她正是因心中的委屈才对他咄咄相逼,一句不饶。而今日的退让不是因胆怯,却是因已看清他冷情冷意,又何必再做纠缠,惹些没必要的麻烦。

华卿语低着头,答道:“臣妾不敢。” 这本是恭敬的话,又只短短四个字,却还是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许多怨气。

李君策怎能听不出她心底里的不服气,却未发作脾气。他将两手背到身后,挺直胸膛,高扬起长颈,问道:“怎么,你在宫中觉得闷了?怎地到这藏书院来闲逛?”

华卿语见他如此问,便索性放开这一个月以来的满腹怨气,直言道:“这深宫的确闷得很,更冷清得很。看似一屋子人,出入随从,实看来却没一个可说话的!”

李君策似是听到了称意的回答,得意地挑扬起眉稍,说道:“是不是如今更真切地知道,这后宫没那么些好处,更无什么乐趣。你该悔醒,自己不该入宫的。”

“你怎就知我生悔了?”华卿语连忙抢白道,“我为什么要生悔?你即便是不肯认,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发妻。只为这一样,也值了!”

李君策听罢便放声大笑了两声,狂放的笑声中充斥着蔑意。他将唇角勾起,讽刺道:“到底是天下熙攘,皆为名利!纵然是凄凄切切、独守寒宫,见不得家人,会不得故友,但只要风风光光、权揽禁院,便可以无悔无怨了。是吗?”

他俯首凝眸紧盯向华卿语,幽深如泉的目光中满是戏讽。

华卿语兀地仰起头来,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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