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亲耳听见魔君陛下殷勤呼唤此女子为“轻语”,阎王一下子茅塞顿开,这女子不就是在大战当日殒命的新任魔后吗?
难怪此人生平在地府遍寻不着,如此尊贵之人,岂是受冥府管制的命格。
幸亏当初他因为忌惮,一直对这位魔后以礼相待,否则今日他必遭殃。
“轻语,你为何这样看我?”
轻语此刻记忆全无,对眼前这位殷勤的魔君并未任何特殊的印象,他失而复得的拥抱、殷勤的呼唤,在她心中唤不起任何波澜。因为难以与他共情,轻语的眼神中除了忌惮、惊慌、不知所措,全无任何宗熙期待的恋慕之情。
宗熙眼看轻语拂去他的双手,果断向后退去,和众人一样,跪倒在他面前,她的头紧紧贴在她的双手之上,让他难以窥探半分她的神情。
宗熙从不肯让她跪他,在他心中,她与他向来平等,从不该受俗世的尊卑观念束缚。如今眼看轻语虔诚的跪伏在他面前,宗熙一时心中酸涩,竟然生出了几丝委屈。
她这是何意,是要与他诀别不成?
她是不是怨他无能,还需要让她葬送性命才能和轩易抗衡?
她是不是厌弃了他,才躲在冥府,连消息都不肯透露半分......
阎王眼看魔后跪地不起,魔君亦半跪在她面前情绪不稳,一时间两位尊者僵持不下,眼看场面难看,恐愈演愈烈。
阎王斗胆起身靠近宗熙,附在他耳边将轻语记忆全无、无法转世投胎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遍,随后又恭恭敬敬的退到原位,继续虔诚的跪地行礼。
宗熙神色复杂的望着眼前的轻语,终究是退了一步:“孤今日有些要事要与阎王商讨,诸位不必多礼,各归各位吧。”
眼看魔君迈着大步走上了奈何桥,阎王赶忙起身跟上,在宗熙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谄媚的在宗熙身后汇报冥府工作,希望能让魔君记住他的功绩,感念他在地府兢兢业业多年,不要似天庭一般,将许多老臣革职,让他们一夜间沦为凡人。
宗熙看似用心听着阎王的话,实则大半身心皆系在轻语身上,走下奈何桥后,他忍不住回身望去,依恋地望着轻语被孟婆搀扶起身,心疼她此刻神情茫然,满腹心事。
“你当真是那位在大战之日,以身殉国的魔后?”
轻语根本记不起这些记忆,只得诚实的摇了摇头。
孟婆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轻语散乱的发丝,怜爱的安慰道:“魔君法术高深莫测,倒是不会出错,你前世大概就是他的魔后吧。他似乎很在乎你,据说你离世后,他一直派人四处寻你尸身碎片,只是可惜你记不得往昔了。”
轻语抬头望向奈何桥处,正好与回身相望的宗熙眼神相对,轻语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与宗熙对视。
宗熙眼看曾经与他那般心意相通的轻语,变成这般畏缩、慌张的模样,心中只觉疼惜万分。若不是他修炼不精,轻语怎会舍生取义。终归是他错了,才落得个这般下场。
宗熙心不在焉的坐在冥府上座,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快速翻阅着冥府的记录,眼看着仙魔两界大战之时,无辜枉死的上万亡灵,心中愧疚难安。
阎王眼看魔君陛下在本次仙魔大战之中枉死的亡灵册上停留了许久,想必心有不安:“陛下安心,魔界将士们的亡灵,我定会妥善安置。”
宗熙深知阎王是个油滑之人,数万年间一直是个墙头草一般的存在。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魔界略显颓势,阎王便处处苛待魔界亡灵,轮回之时,魔界亡灵轮回之路皆艰难万分。
如今局势颠倒,阎王又擅作主张将魔界将士的亡灵妥善安置,反倒转手去苛待天界将士的亡灵,其手段之下作,人格之低劣,让人不忍直视。
宗熙一时并未寻到能直接接替阎王一职的人选,只得暂时留用这奸诈的小人:“天界将士也是听命行事,不必特意苛责,按他们的命数妥善安置吧。”
阎王听到这番吩咐,便知宗熙不喜他曲意逢迎这一套:“臣领旨,定会妥善安置众将士,不会让任何人受半分委屈。”
宗熙想起今日为何事而来,和阎王亲自沟通好欢颜下一世的命数,便不肯久坐,匆忙离开,连阎王想要远送,也严辞拒绝了。
“阎王大人,您还好吗?”
黑白无常小心搀扶着向后瘫倒的阎王,眼看阎王吓得腿哆嗦,赶忙按人中的按人中,拍后背的拍后背,半晌阎王才缓过气来。
阎王刚一清醒,便苦恼地抱怨:“这魔君怎生的这般刚正不阿!比那天界的众仙还浩然正气。”
“大人莫气坏了身子。”
“他这般较真,只怕你我之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说罢,阎王又长叹了一口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去干活儿?日后可都皮紧些!”
宗熙出了门,正见几个鬼差押解着刚才在奈何桥前非礼轻语的色鬼从远处走来,宗熙并未喊住他们,只是垂眸望向了那人非礼轻语的右手,霎那间,那色鬼的右手冒出冲天火光,无论身边鬼差怎么扑救都不见熄灭。
后来,这色中饿鬼入了畜生道,城中一个富户家的管事欢喜的给猪仔接生,却不成想接生出了一只三只脚的小猪。那小猪的猪脚似乎被烈火灼烧过,断肢处黑炭一般。
管事查验了其他猪仔和母猪,发现皆无异常,便上报给了富户主子,主子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越看越觉得这三只脚的猪仔十分晦气,便吩咐管事赶紧将这猪仔埋了了事,免得夜长梦多。
就这样,因为这只断手,这色中饿鬼数次投胎,皆未活过半日。后来阎王嫌弃他频频投胎转世太耽误事儿,便将他塞进了十八层地狱中熬着。因此,这色鬼永世在地狱徘徊,受尽地狱极刑,永世不得超生。
轻语眼看着宗熙步履匆匆的从奈何桥边过,并未分给她半个眼神,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
夜半十分,轻语躺在床榻之上,静静的望着头顶上的床幔,心中却翻涌着种种思绪,一时间辗转难眠。
今日她从孟婆口中得知了魔君和那位魔后的种种,这才明白为何魔君见到她会如此激动。想必她定是和那位魔后生得极像,才会让魔君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