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高空直下那一刻的失重感都没有此刻强烈,她急促张嘴,竭力发声。
高度紧绷之下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将那句“许清景”喊出口。
“砰!”
宁湾大口喘息,从口袋拿出手机,颤抖着在一片跳动数字中拨“120”、“119”。
九个数字在她眼前晃动,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将它们一个个按回本该在的地方。
1……
“砰!”
“我操——”顾轶一手把地上死猪般的刘南正提起来,手臂绷出青筋。
他和宁湾一坐一站,双双在救护车和消防车、警车尖锐鸣笛声中停顿,回头。
冲天火光将黑夜照出浓橙,白烟连绵万里。
恰如他最后一场戏,高楼戏台上军官淡笑阖眼,和百年家业荣华一起,同坠地狱。
冷汗浸湿后背。
“操。”顾轶抹了把脸上的汗,“真是个疯子。”
宁湾喉咙干渴,她大口呼吸,深深将脸埋进了膝盖中。
“顾轶。”她沙哑道,“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顾轶在冷风中待了几秒,三下五除二把外套脱了,扔在她肩上:“行,好了我一会儿上来接你。”
——“我这么多年放不下这件案子的原因只有一个。”
于问鑫的声音响起:“我观察过那么多见过死人现场的孩子,只有一个毫无反应,似乎不需要心理干预,不需要医生介入。我观察过他很长时间,他一如既往上学放学,给路边流浪狗喂食,准时回家。”
“旁观者做噩梦,亲历者应该更甚。他的创伤后应激后遗症深埋在什么地方——这是我想得到的答案。”
“……”
宁湾揉了揉被吹僵的脸颊,疲累起身。
肋骨骨折,脾脏破裂,失血性休克。
无数张病危通知书、手术知情书、同意书,雪花般飘进宁湾手中。
她站在急诊室外,说不清是该感谢许清景在最后一刻猛踩刹车打右转向还是恼恨他一百二的车速。
两天后人醒了,宁湾当时车正驶过跨江大桥,握方向盘的手一抖。
她正常开车回酒店,吃了晚饭,傍晚抽了半个小时散步,路过花店又倒回来,面无表情要了一束菊花。
“白的?”花店老板娘再次向她确认。
宁湾:“白的。”
住院部走廊寂静无声。
推车走过的护士看见她手中的白菊花,惊得忘了往前走。
宁湾堂而皇之抱着白菊花出现在某一间病房门口,非常礼貌地敲门。
白花出现在眼前时饶是有见识如申全州面部都僵硬地抽了两下,找了个由头赶紧走了。
宁湾几天来燃烧的怒火在看到许清景时达到了顶峰。
条纹病号服,加之病房雪白墙壁,更衬得他眼底情绪箔纸落墨一般淡。视线掠过了那枝格格不入的白菊花,评价:“花还行。”
宁湾抱胸,靠在墙边冷冷注视他。
“你不是想死吗?”她毫不留情,“没死成很遗憾?”
许清景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咳嗽起来。
“是啊,遗憾。”
宁湾听着他咳嗽的声音眉心狠狠一抽。
听到回答脸色更不好看了,她一肚子气没处撒,左右扭头看从果篮里捞出一颗苹果就往病床上砸。
准头不够,砸到床边缘又反弹,正好待在许清景手边。
“……”更气了。
宁湾额头青筋直跳,深呼吸:“打什么方向盘,撞上去不就行了,我给你收尸。”
“想知道?”
许清景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微微笑起来:“你说话时可以离病患近一些。”
一秒。
两秒。
宁湾胸中淤积的闷气不知怎么就散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
许清景凝视她。
宁湾继续走,停在床边,又问:“够了吗?”
许清景摇头。
其实已经近无可近。
宁湾索性一只膝盖跪上了病床边缘。
“够了吗?”
她几乎跟许清景鼻尖对鼻尖,彼此能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够。”
宁湾微微一怔。
她后颈覆上一双冰凉的手,五指修长,指节弯曲部分都涂了药,药味深重,盖过病房内久久不散的消毒水味。
“不是距离。”
一片昏沉中宁湾看不清他表情,而她眼皮上落了细细密密的吻。
“这样的相处不够,远远不够,宁湾。”
“我渴望更多的东西。”药膏气息抚摸上她颤动眼皮。
“不是问我为什么后悔吗?”许清景极轻地笑,“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住进我开满玫瑰和栅栏的城堡。
——眼里只有我。
许雾止沉没浴缸中时一定后悔了。
正如他察觉自己留恋,重掌方向盘那一刻。
“不是有事要跟我说?”他咳嗽,然后问,“是什么?”
住院楼外有早蝉鸣叫的声音。
很早以前,在她第一次见到许清景时,窗外蝉鸣已至末路。
“没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宁湾也就装作从不知道。
“想问你愿不愿意放一场长假。”
“愿意又怎么样,不愿意又怎么样?”
“没有不愿意的选项。”宁湾驳回。
许清景笑了笑,他此刻的精力还不足以应付这种冗长的对话,眉眼带上倦意:“去干什么?”
宁湾突兀道:“你喝酒了吗?”
“没有。”
没有后半句了,于是许清景又低低:“去干什么?”
耳边二字如惊雷,砸得他身体一僵,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