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鬼使,她伸手,指尖从他额头开始,路过眉眼,途径鼻梁,落在微凉唇边。
许清景眼神终于变了。
【……】
宁湾没有答应申全州,但那天她仍然去了现场。
在许清景出门后。
片场不小,是外景,场地铺得很大。
从进场地开始宁湾就隐隐察觉不对劲,仅仅一个杂志或者其他并不会劳动这么大的动静。
胸口蓝色工作牌一角“STEP林湖”在灯光下折角出金色,宁湾压了压帽沿,听身边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
手里抱着很重的纸箱都不影响她们压低声音兴奋地议论:
“是徐音粟吧,是吧是吧,我刚刚在更衣室偷看了一眼,不愧是我妈妈的偶像,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过。明星是不会老的吗?”
“她怎么来了?”
“不知道,听说是那部电影选角的事。你刚刚看见没开门的休息室了吗,申全州在里面。”
“申全州——”捂嘴克制地尖叫,“你看见里面的人了吗?”
“没有,一会儿应该能看到,STEP的工作人员……”一顿。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有瞬间的呆滞。
STEP工作牌和这里所有的登记证都不同,斜下有风吹麦浪纹路,花体英文字母摇摆其中,围成一个开口的圆。
现在,那张工作证就在她俩面前晃啊晃,晃啊晃。
顺着蓝白底工作牌往上看……
宁湾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牌,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同,将视线转向房间尽头:“什么电影?”
宁湾跟着走了半天,东南西北都没摸清楚。还是直接问来得快。
其中一个小姑娘抢着答:“《囚鸟》!”
另外一个沉稳些,拽了拽她的袖子,不动声色看向宁湾:“你是STEP的工作人员吗,如果是的话怎么连拍什么都不知道?”
宁湾正要开口,忽然顿了顿。
不是普通拍摄,申全州对她撒了谎,让她来另有目的。
《囚鸟》,她有所耳闻这部电影的强大阵容:国内电影第一人秦毅亲自操刀剧本,坐镇监制;副导是以运镜和景色闻名的陆明和——就是她在苏州见过面并扒了人家帽子的小老头;重量级美术和动作指导,千里迢迢请来的民俗历史文化专家。
选角在网上引发大量猜测,几乎是徐音粟确认出演的消息出现的同一时间,各类营销号将饼撕到了STEP的新人头上。
是新人。
事情闹到腥风血雨的地步,背后没有资本操作不可能达到——STEP在推波助澜,为它下一个艺人造势。
而许清景的微博上一次在线时间停留在一个月前。
昭示一场悄无声息的更迭。
宁湾快速浏览完关键词,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黎朝喜的通话就弹了出来。
黎朝喜小心翼翼问:“怎么回事?”
宁湾避开那两个女孩,心烦地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
如果宁湾不知道,别人更不可能知道了。黎朝喜忽然意识到不对,敏锐道:“……你跟许清景,你们复合了?”
不然今天宁湾只会给她“关我什么事”五个字。
宁湾:“……算是。”
震惊和不可思议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黎朝喜猛吸一口气,拔高声音:“那他退圈——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宁湾一静。
七年前她就不过问任何许清景工作上的事,她希望将生活和工作分开,不要有粘连。她不介入许清景工作,不过问他对这段感情前路的设想,那是太遥远的事。
这当然有好处,无形中解决了很多麻烦。申全州在他们交往后很清楚地告诉她,行业性质原因她需要接受一些事情,比如肢体接触或更多。他建议宁湾将生活和工作有意识地分开——如果她仍然有勇气往下走。
现在她以审视的态度回望二十岁的自己,她其实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不听不问不闻,完全隔离。
从一开始那段感情就有巨大隐患和不明前景,宁湾忽然在想,她随时做好放弃的准备,但从来没有问过许清景,打算怎么做。
周遭人来人往,宁湾心中升起无以名状的酸楚。
她试图回忆自己唯一且仅有的一次出现在片场时许清景的神情,但记忆太脆弱,似黄土白沙,不用风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只能记起那部电影的名字。
是秦毅的电影,这位著名导演少年辍学青年失意,为生计做过餐厅服务生、导游、地理老师、出租车司机……他颠沛的一生在片场打杂时遇见辛苑按下结束键。
惊鸿一瞥,源源创造之火迸发。
他从此憋着一股劲苦学,可惜在代表作拿奖第二天,辛苑高调宣布婚讯。
从青年到老年,从籍籍无名到站在国内电影巅峰,没有等来一个合作机会。
他没有绯闻,至今未婚。只在元宵节当天雷打不动去莲山一座道观上香,风雨无阻。
宁湾见到他时并不清楚那些时间洪流中夹杂的执念遗憾,她只是见到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跟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一边咳嗽一边用保温杯中的水烫喉咙。
透过无数个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他看许清景的眼神中透露出宁湾无法理解的深切怀念,或许还夹杂一些难以辨别的东西,那些东西沉沉压在他消瘦身躯上,似洛丽塔之火在他身上熊熊燃烧。
将干枯躯壳焚烧殆尽。
彼时许清景刚从千里挑一的海选中杀到他面前,和影后徐音粟对了那场后来当作花絮传播的试戏片段。
试完戏后,片场一片寂静。
宁湾正好站在秦毅身边,亲眼看见他手抖得握不住保温杯。
他哑着嗓子问:“你跟辛苑,是什么关系。”
……
宁湾后背抵在墙面,深深呼出一口气。
关于许清景的工作和家庭,她知道的东西实在很少,顾忌得又太多。
三楼茶厅,几把太师椅横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