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同的人生。
一梦一浮生,那些梦回千般假设终究只是幻念,睁开眼睛,她身边熟睡的是那个粗犷的男人,他在她最狼狈落魄的时候救了她的命,又给了她十年尊荣。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当初想要的。
十年了,她和凤宁一样不能释怀,受困于十年前那个血色之夜的,又何尝只有凤宁一个。慕容家的人都太过执着,对心中既定从来都是念念不忘,凤宁的性情其实很像她。对她和凤宁而言,爱恨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走过一段路很久很久,其实回头看看身后的路,他们也会扪心自问,应该吗,值得吗,后悔吗,可是于她们而言,这反思又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可即使看得透前路中掺杂了无数痛苦艰辛,做了选择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即使那选择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她们姓慕容的一脉相传的秉性,太过执着。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略微敛下眼眸,脑海中划过的是十年前那一天那一刻的每一幕细节。慕容家常常都是一脉单传,难得有兄弟姐妹的时候,所以他们很幸运,龙凤双生,从降生那天起他们便不孤独,本来,他们本来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
她和慕容凤谦那段时间因为一些矛盾总是不断争吵,那天他们又吵架了,可正是那次争吵,彻底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兄长?呵呵……”慕容凤安神色间极其孤单悲凉,她轻声呢喃着“凤谦兄长……如果他是你的兄长,又是我的什么人呢……”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他是你的兄长,又是我什么人!”慕容凤安的情绪突然也激动了起来,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起初的日子,何其难熬,她杀了自己的兄长,她最亲的人,他们生下来便该是比别人更亲密的关系,双生的他们,可是她却亲手抹杀了另一半的自己。她也被慕容凤谦最后的一击震伤了心脉,受了重伤,狼狈的逃离了参合庄,那段日子她过的何其悲惨,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躲避着天鹰教的追踪围捕,承受着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一度也绝望过,每一天每一步都仿佛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步。
直到被汝阳王所救,汝阳王发疯般的迷恋上了她,把她带回大都,力排众议给了她王妃之尊。的确,她是有着让男人倾心的资本的,无论是容貌抑或手腕,上天给了她资本,她天生似乎便是为追逐权利与地位而生的。
她绝望于这么活着,可是也不甘心这么去死。
是什么时候开始起了那样的野心,一念天堂,她是什么时候起,从只想和兄长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变得想要的更多,想要把权力握在手中,想要走向更高的巅峰,想要享受从未有过的尊荣,想要万人景仰和朝拜。是了,那是凤宁出生之后的事情,贪心,从来都是从一点点开始,起初,她明明只是想让凤宁过的更好。
从那个时候起,她和兄长的理念开始偏离,她争强好胜,而慕容凤谦则向来淡泊名利,只想江湖之远,一家人远离红尘逍遥快活,如此一来,意见相左的两人渐渐越行越远,争吵越来越多,他们二人离反目成仇似乎只差一步,他们都尝试过缓和这份矛盾,可是结果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他们之间不断的变得更糟。常言道天意弄人,命运就是这样残酷,就在凤宁生日那边,又推了他们一把,竟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仇视着她的凤宁,她的心很痛,为什么会把事情弄成这样,也许最初,他们就是错的,这一切都不应该开始,不该存在的凤宁,不该存在的她,如果只有凤谦兄长一人,如果这个家族依然一脉相传,今天他们都不会如此痛苦。
可是这么多如果又有什么用,时光无法倒流,她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她只是深切的觉得累,好累好累。
这十年,她看似很风光,其实追根究底,内心只想向慕容凤谦证明她是对的而已,可是斯人已逝,她是对是错,都已无处诉说,奢靡和欢笑背后,转过身来,她最想见的那两个人,一个已经与她天人永隔,一个恨她入骨。如今,她在大都,他们汝阳王府在大都,可谓是一手遮天,连当今皇上都要避其锋芒。她只有越发的把这些抓在手里才觉得真实,才觉得她还是活着,而不是行尸走肉,才觉得这十年并不是枉然虚度。
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以为她未来的日子也是这样的了,她要在权利的中心站稳脚跟,然后把凤宁想办法带回到她的身边,所以当她偶然发觉了某个消息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即使知道如今在江南的人手尚不成熟,她依然选择了义无反顾的回来了,只为了证实那个只有零星线索的消息是否是真的。
现在,她证实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慕容凤安觉得自己真的好累,一念之间,她突然就觉得不想在坚持下去了。十年了,不,十六年了,苦苦隐瞒的这一切,为此而付出的一切,又因为这一切她失去了的所有,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人的心,就像一座堤坝,里面关着很多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和潜藏在黑暗中的情绪,当一个人压抑的越久,这些黑暗便会越积越多,对于慕容凤安而言这座堤坝的水位已经超过了警戒线,只会越来越不堪重负,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若是此时在这道心防之上,轻轻的撬开一道裂缝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很多时候,一个人情绪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慕容凤安站了起来,盯着凤宁,她的目光诡异的让凤宁瞬间有些毛骨悚然,她这样盯着凤宁看了很久,直到看的凤宁眼中不耐的情绪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才只听她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如果他是你的兄长,又是我什么人!!”隐忍了那么多年,当她说出来的那一刻,竟然觉得心头一松,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快感,她颇有些快意的看着凤宁,一字一字的说出来接下来的话“他是我的兄长,却从来不是你的兄长,他是你的父亲,而我,是你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