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李昭悫屈起手指往木门上轻敲三声。过了一会儿后,一个玉雪可爱的穿着道袍的童子打开了门。他躲在门后,伸头偷窥她们,眼里闪烁着惧意。
李昭悫对上他的视线,低下头想要和他说话。他忽地一下就撒腿跑了,大门向她们缓缓敞开。这白鹿居士住所的布局与一般人不同。他的前院极大,中间是天然的巨型奇石,奇石四周引入流水。斗折蛇行的水渠旁依次置放矮桃木案和席子。案上还有残羹冷炙,仆从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案子旁边还有诗筒,里面还放着几卷纸,想必是刚刚诗会留下的诗作。
除此之外,院中布满绿植,爬山虎攀着柱子向上爬,造型别致的松树被种在假山旁,春花积了一层又一层。甚至还有鹿在院中悠闲地散步,倒是应了他白鹿居士的号。
没有人引路,李昭悫和晨风不好贸然走进去。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最后一波文人被白鹿居士方彦达亲自送了出来。他年纪看上去六旬左右,由于脸上的肉已经快没了,原本的高颧骨更加突出。和其他人交流时,方彦达时不时捋一下他灰白的山羊胡,眼里写满了精明。
李昭悫从前接触到的同方彦达一个年纪的人,都是她阿翁身边的权臣。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把野心写在脸上。她开始好奇前世为什么燕王会将他招入麾下。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实在是该配秦王才对。
嗯......把他们前世的两个最大的谋臣对调好了。把这潭水搅得再浑浊一些。
方彦达正笑嘻嘻地同文人们道别:“下次诗会,各位定要再来啊!”他又对着一个面相老实的男人,虎着脸,假装生气道:“尤其是杜郎,不来就是不给某面子!”
被点名的男人脸涨得通红,作揖道:“能得白鹿居士赏识,是某的福气。”
“哪里哪里,某不过山间闲散人罢了。诶,这位可是朝华公主啊?”方彦达看到戴着帷帽的李昭悫和穿着胡服佩弯刀的晨风,两眼发亮,扬声道。
众书生听见他这么一喊,朝她们齐齐看过来,有的还想上前瞻仰询问。晨风见有男子朝她们这边走来,上前几步将李昭悫挡住。
李昭悫觉着这方彦达的把戏越发拙劣。她偏不想如他所愿,开口道:“奴来通告居士一声,山路难行,贵主明日再来拜访。贵主命奴先行,找居士要一份今日诗会的诗集,以便明日与居士详谈。”
其余人听见李昭悫这么说越发激动起来,若是能被朝华公主赏识,在今上面前提上那么几句,便能名扬召南了。可方彦达嘴角却向下撇,笑意逐渐消减。碍于人多,他不好做得太明显。又勉强自己挤出一个笑脸道:“好啊,请女使随某来。”
“有劳了。”李昭悫点点头,迈步走进去。
方彦达领着李昭悫向院中走去,刚刚的童子将木门合上,才隔绝其他人探询好奇的目光。方彦达没有让李昭悫坐在院中间,而是穿过月洞门,走到亭子里去。他撩开亭子上挂着的纱帘,指着石桌随意道:“某今日实在疲惫,先去休息了。某的小童会给女使递上诗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李昭悫取下帷帽,幽幽道:“若我不是女使,是朝华呢?白鹿居士亦是如此?”
方彦达看着面前初显艳丽之姿的少女,嘴角抽搐,暗道这朝华不是拿自己寻开心吗?刚刚干嘛不直接说出来,搞得他在文人们前丢脸。朝华公主的女使哪里比得上朝华亲临。
他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人精,很快就调整过来,对李昭悫露出谄媚的笑容道:“贵主纡尊降贵,亲临寒舍,某定当舍命陪君子。来人啊,将我前些日子得的蒙顶石花拿来。贵主请坐。”
仆从很快就将茶具端上来,一一摆放好。方彦达没有假手于人,亲自替李昭悫沏茶。他将存放好在盒子里的茶末取出,舀了一升山泉水放入锅中。在等待泉水烧开时,他与李昭悫攀谈起来。
“今日的诗会是博雅居新年首场诗会,贵主错过未免可惜了些。”
“不可惜啊。你不就是想借我的名,来显示你白鹿居士能耐通天吗?就连公主都特意拜访,多厉害啊。”李昭悫不以为然道。
方彦达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道:“贵主这是什么意思?某潜心修道,不问世俗名利。就是今上当初许诺某吏部尚书之位,某也未曾答应。某怎会做出借贵主扬名这种不齿之事?”
“要是真的许诺吏部尚书之位予你就好了。据我所知,南山四贤里面,阿翁当时只找了廖书敖,从来没有找过你。他不戳穿你,只是给你几分薄面罢了。”李昭悫轻哼一声道。
方彦达听到后脸色发白,他没想到今上居然连这些也告诉朝华公主。
看着方彦达苍白的脸,李昭悫决定再添一把火:“你说不屑于借我扬名,可你却早早地告诉今日参会的人,我会到来。方才我只带了一个婢子,可你还是不顾男女之防,大声地喊我的名号。南山四贤,只有你打着避世的旗号,还贪慕权利。承认吧,白鹿居士。”
李昭悫语毕,整个亭子都安静了下来。锅中的水迎来第一沸腾,她自然而然地拿过小勺,往罐子里舀了一勺盐,加入水中进行调味。
方彦达强装镇定,声音冷硬道:“既然在贵主眼中某是这样的人,又何必来博雅居一趟。”
锅中的水很快第二次沸腾起来,李昭悫舀出一瓢开水,倒入旁边的陶罐中。
李昭悫拿起竹筷,慢条斯理地搅动锅中的水,形成水涡。看着不停打转的水涡,李昭悫轻笑一声道:“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实现居士的心愿啊。居士难道不想成为王府的长史吗?”
“贵主原是想请某出山啊,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哼,贵主请回吧,某不会出山的。”方彦达以为李昭悫会耍什么花招呢,他心下了然,突然有几分得意起来。
“你无非嫌长史官小罢了。我此次并非请居士做我齐王府的长史,而是秦王府的。秦王府的长史,日后又怎么会是区区从四品上的官职呢?”李昭悫边说边用量茶小勺取茶末,投入到水涡中心,再慢慢搅动。
茶末在水涡之中旋转,渐渐将盐水的颜色染青。李昭悫露出满意的微笑。
虽说燕王是秦王登基路上的强敌,但谁都知道秦王才是正统。方彦达学习儒道,心中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