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二人用完饭便接着赶路。
叶栩栩生了困意,连打了两个呵欠,双眸氤氲着水雾。
沈东游瞧见,温柔地将她抱上车,宠溺地道:“栩栩,睡一会儿。”
叶栩栩麻溜地钻进车里,又探出眼睛,压着声音嗔怪道:“你你你,能不能注意下?我现在是男装,被人瞧见,还以为我俩是那种关系呢!”
沈东游一脸天真,问道:“哦?哪种关系?”
叶栩栩探出脑袋左顾右盼,确认周边无人,才道:“断袖余桃之交。”
见沈东游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的表情,叶栩栩作洒脱状,道:“我反正无所谓,我又不是真正的男子,而且我思想很开明的!”
“呃……”沈东游故作迟疑道:“应当,不会被误会才对。”
说完他坐上车前的横板,拎起缰绳,道:“进去休息吧,我尽量让车稳一些。”
“那可说不准。”叶栩栩嘟囔着,乖乖回到车里。马车轻摇轻晃,纱窗透着柔和光线,她靠着软枕渐渐入睡。
醒来时,车马还在行进,纱窗却已被晚霞染成了绚丽的金粉色。
叶栩栩睡眼懵憕,双手四下摸索,抓起扁壶,钻出了车厢,坐到沈东游身侧。
“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叫我……”她声音软糯慵懒,将扁壶递了过去。
沈东游接过扁壶,拔出壶盖,又递了回去,道:“你先喝。”
叶栩栩一愣,微微一笑,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沈东游才接过去喝。
沈东游一面目视前方驾着马,一面问道:“睡得好吗?可会太颠?”
叶栩栩伸了个懒腰,略带愧意地道:“不颠,反而很舒服。可是,你孤零零地顶着大太阳赶车,我却躲在车里睡大觉,这多不好意思啊!以后不可以这样了,你赶车,我就坐在一旁陪你说说话、递递水、打打扇子什么的。”
沈东游侧过头瞧她,满眼幸福宠溺,他伸出手,轻捧住她左脸颊,指腹轻柔地摩挲了两下。
叶栩栩怦然心动,脸瞬间红透,瞪着眼,乖巧得像只小猫。
“栩栩。”他轻唤着,叶栩栩羞怯怯地应了声“嗯”。
“不必对我有歉意。你在,我便不会是孤零零的。”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热烈,情愫在眼眸间流转。
叶栩栩隐约感知,他说的不止今日,还是过去,更是未来。
未来……
沈东游见她呆呆的,只怕是还未醒神,他收回手,噙笑道:“脸上都睡出印记了。”
“嗯?”叶栩栩讷讷的,抬手胡乱摸脸,边问道:“哪儿?”她想了想方才的睡姿,精准地摸到位置,问:“这儿?”
沈东游挑眉,揶揄道:“嗯!这回醒了。”
叶栩栩撇嘴无言。
月斜江上,晚风带着微微温热。高空有归巢途中的飞鸟,低空是胡乱扑腾令人眼花缭乱的蝙蝠。
叶栩栩问道:“我们现在到哪了?”
“前面便是上溪镇,我们去镇上投宿。”沈东游道。
叶栩栩点头如捣蒜,见还有些路,便道:“今日听到的关于飞云盟的故事,你说你听过,不如给我讲讲呗!”
沈东游闷声道:“我不太会讲故事,不如你说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吧。”
叶栩栩思忖片刻,问出第一个问题:“沈飏宗主这么厉害的人,为何会英年早逝呢?”
“积劳成疾,病逝的。”沈东游道。
“啊……真是可怜!”叶栩栩扼腕叹息,又问道:“沈飏宗主去世了,那他夫人呢?她应当非等闲之辈,为何没坐镇飞云盟?那个下落不明的少主,是他们的儿子?”
沈东游看向远处,眸色淡漠,透着微微冷意,道:“沈飏宗主精商,矞(yù)云夫人擅武。夫妇二人虽共同打下一番事业,却有着不同的人生观。他们日夜争吵不休。后来,矞云夫人舍下她挣得的家业,也舍下年幼亲子,决绝离开了飞云盟,归隐尘世。”
“原来如此……”叶栩栩默默了片刻,道:“矞云夫人,名讳很好听。可就算她与沈飏宗主感情破裂,难道也不管儿子了吗?少主为什么会下落不明?那如今的宗主又是谁?”
“谁知道呢?或许她都忘了自己曾有个儿子。”沈东游冷冷嗤笑,接着道:
“沈飏宗主病逝时,他的儿子还不满十岁。他的弟弟沈飓便对宗主之位虎视眈眈,为了谋夺沈飏的家产,毒害亲侄。众人只道少主体弱多病,恐命不久矣。而负责照顾少主的傅母、小厮、女使、厨娘,统统在一日之间消失无踪。”
叶栩栩愤愤不平,怒声叱骂道:“这沈飓简直不是人!骂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竟然欺年幼侄子没了父亲、母亲又下落不明。那小少主真是可怜,后来呢?”
沈东游侧头看她,露出浅淡坚韧的笑,道:“后来,在盟中一位老医士的救扶下,年幼少主拖着半死不活的病体,逃离了沈飓的迫害,远遁江湖,至今下落不明。”
叶栩栩长吁了口气,靠在沈东游肩头,道:“隐霄,你说,小少主会不会已经回到亲娘身边了?但是按照传言,矞云夫人应当是位刚烈女子,若知道孩子受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定是要杀上门去,给孩子讨个公道才是吧!也或许,她要让少主长大,亲自去复仇!”
沈东游将下颌轻轻依偎在她的额头,喑声道:“或许吧……”
“是吧!那我就祝愿那小少主平安无虞,好好长大!”她言辞恳切地说完,转而又换了副嘴脸,鄙夷骂道:“天道好轮回,那个糟心烂肺的沈飓,一定会遭报应!”
“会的。”沈东游在她额间亲昵地蹭了蹭。
车行至远风客栈,夜幕昏黯。
沈东游先下了车,正想抱叶栩栩下来,却被拒绝。她正想往下蹦,跑堂的醒目,立时搬来了马凳。
跑堂将车马牵到后院。掌柜是一位风韵犹存的貌美妇人,热情地迎他们入客栈,音色清亮婉转,道:“二位客官打京城来?天黑了才投宿,想必是赶路。”
沈东游轻轻颔首,道:“麻烦掌柜给开一间上房,再送些吃食和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