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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澜月 三(1 / 3)

孟氏宗祠摆了一排明烛,平日专门找人打点,烛火常年不息。

延成侯一脉皆是骁勇之辈,排位上都是孟氏的功勋先祖,最上面摆着的就是老祖宗,也是初代延成侯爷——赫赫有名的孟将军孟赫南。

在开国皇帝打下长陵百年基业的时候,被围困湘水一带的西华关,孟赫南此时刚平息延北兵祸,麾下只有百余人,毅然奔赴西华关,救下了开国皇帝。

“当世勇武者,惟赫南一人矣。”

开国皇帝是这么评价孟赫南将军的。

长陵基业初定,孟赫南旧伤复发病逝,没享受几日太平日子。开国皇帝哀恸不已,为其子赐世袭侯爵,封地延北,并将西华关更名为赫南关。

时至今日,虽然延成侯一脉远离朝堂,逐渐落没,但总能从市井间找到这位战神的蛛丝马迹。

不是孟湘湘对这段故事了解得多,而是祠堂墙上刻着开国皇帝为孟赫南亲笔题的英雄志。开国皇帝好文采,从孟将军参军到几次著名的战役,再到英雄迟暮,峥嵘一生跃然墙上。

孟湘湘不禁微微点头,对老祖宗的为人以及开国皇帝的文笔表示肯定。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耳边传来颇为刻薄的声音,吓得孟湘湘一个激灵。

她还没来得及应答,后背又挨了一戒尺,疼得她一声闷哼。

夫人见她还有心思走神,刚泄了的火立刻又熊熊烧起来,张牙舞爪就是一通骂,“合着我说了半天,你在这看你老祖宗的光辉伟业呢?你们姓孟的都喜欢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喜欢看是吧?我让你看个够。”

孟湘湘还没悟出她话里什么意思,手腕就被孟夫人一把抓起来,人像个垃圾袋子,被拖拽到刻了英雄志的墙壁边上。

宗祠地上雕了白虎纹,平日祭拜都有垫子,孟湘湘罚跪也在垫子上,被这么一拽,膝盖骨在地上蹭了一路,立刻灼痛起来。

孟夫人已经是气昏了头,抓着她脖颈子就往墙上贴。

孟湘湘平日挨揍总是一声不吭,心里想着忍忍就过去了,这次终于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以往也只是打打手掌心听她吼几句,哪有这杀人的架势。

孟湘湘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渗在长裙上,像朵刺目的小花。她一把甩开孟夫人的手,“你疯了?”

“你说什么?”

孟夫人愣住了,孟湘湘性子柔弱,从不朝她吼叫,只会安稳领罚,今日是第一次。

她现在头发散乱,脑后的发髻歪歪斜斜,挂着的簪子摇摇欲坠,所幸延北衣服多是长裙小衣,没那么飘逸风流,保住了她一些体面。

孟夫人品了半天这声吼,看孟湘湘坐在地上扒拉伤口瞧个没完,忽然笑起来,“你还委屈上了?”

孟湘湘不理她,只是对自己的腿心疼的不行,这是古代,虽说身体不是她的,但疼是真实存在的。

孟夫人把戒尺恶狠狠地往地上一甩,一旁伺候的婢女都吓得瑟瑟发抖。

“我同你说了多少遍,送你念书,让你学跳舞,都是为了什么?你一定要嫁不出去烂在这侯府你才愿意是吗?”

长陵人好风流,王公贵族都喜欢认识点文墨但不精通的姑娘,不至于愚笨,又因为懂得不算多而好过日子。

既能满足他们吟诗作对的虚荣,又能当个贤惠会伺候人的好妻子。

孟夫人现在觉得这女儿哪里都变了,就一点没变,犟的像千年老石头。现在孟湘湘又有了以前的影子,端端正正坐在那,只抱着腿,任她怎么嘶吼就是不理睬她。

“你又变回去了?中的邪好了?”孟夫人几步走了过去,弯着腰咄咄逼人,“你自己说,你怎么打算的?卷铺盖跟人私奔是吗?”

孟湘湘低垂着眼,还是不作声。

孟夫人见她装聋作哑,一把揪过躲在椅子后面的阿沉,逮着她胳膊就是一顿拧,“还有你,让你看顾小姐,这是多少次了?”

她手劲大得出奇,阿沉立刻惨叫起来,含在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憋不住,哗啦啦顺着下巴往下淌。

“你打她做什么?我做错事你打她,你真是不讲道理。”孟湘湘赶紧从她手里抢过阿沉护在身后。

孟夫人冷笑一声,瞧着女儿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语气里的恨意愈发明显,“你肯说话啦?那你告诉我,你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

“是我的错,我忘了不能跟男子拉扯,我对不起你。”

想要把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女人掰正几乎是不可能的,此时不如服个软。

“你不止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整个延成侯府,对不起这牌位上的列祖列宗。”孟夫人只冷眼瞧着她,半响才道:“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不满。”

“不知道,我没什么不满,我就想当个人,而不是你漂亮的花瓶子。”孟湘湘带着怨念说道,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商品,孟夫人所谓的栽培就是包装,最后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孟夫人被她呛了句,气得胸口一阵钝痛,抄起地上的戒尺朝她扔过去,不偏不倚砸在她头上,把额角砸破块皮。

“你非得打死我才满意吗?”孟湘湘吃痛,捂着额角吼道。她觉得指尖黏湿,多半又是被砸出血了。

说到死,孟夫人突然就像树枝上受惊的鸟,三步化作一步跑了过来,死死地搂着孟湘湘,疲惫的脸贴在她肩头,“不行,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好好好,我不死,你勒得我喘不上气了。”孟湘湘艰难地说着。

她怀疑夫人有精神病,多半是间歇性狂躁症什么的,不然也不至于一会待她像仇敌,一会又怕她死。

现在夫人又好像娇弱起来,与方才的夜叉形象判若两人,孟湘湘只好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以后注意礼数,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了,你说的什么行事端庄,不形色张狂……都依你好吧?”

本来她也只是希望宽慰几句郑子潇,耍流氓纯属于被美色蛊惑,下意识这么做,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孟夫人呼吸急促,衣襟都被她扯得绷紧了,弓起的背微微颤抖着。她平日在延北的妇人圈子里,向来是矜持不苟,这副模样狼狈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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