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重新席卷而来,偶尔伴有遥远的哀嚎。
孟湘湘开始啃指甲,这能帮她理清自己的思绪。一味的恐惧只能让自己陷身黑暗,她不能指望有人把她救出来,她必须想清楚到底怎么脱身,怎么保全自己。
首先最紧要理清的事情便是——延成侯府为何入狱。
根据侍御史所言,穆王涉及谋反大案,根源在于火器。
火器之事孟湘湘早就知道,此为挽救长陵战场的好事,却将所有涉事之人拖入深渊。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便是营造火器仍未得到圣上的首肯。
如此看来,穆王想先斩后奏研究火铳造火器营,而圣上则视此为谋反大罪。火器之事一直暗中进行,圣上因何察觉,这仍是个谜,无论过程如何,谋反之罪定会送延成侯府上断头台。
唯一的办法便是,证明此事是子虚乌有。
可这只有孟湘湘一人咬死不认不行,需得所有被审之人都咬死不认。孟湘湘并不知道有哪些涉案人员,更不能寄希望于这样不牢靠的未来。
那便只有一个办法——姚儋。
身为兰台御史中丞,在兰台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只是姚儋性情古怪乖张,孟湘湘不敢保证能诓过他。
她觉得无力,无力感在于自己想破头,让事情转圜的关键节点都不在自己。她不能像电视剧女主一样扭转乾坤,因为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侯府小姐,是个卑微的女子。
就算死,她也是陪葬品。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小吏拉她去审,反反复复审了几轮,仍旧是那几个问题。
对方问,孟湘湘便一如既往地咬定自己一无所知,延成侯府从未谋反,穆王爷从未谋反。折腾下去,小吏与侍御史失去耐心,看她的眼神也耐人寻味起来。
小吏再次去牢里带她的时候,动作也比最初粗鲁许多。孟湘湘被扔到审讯室地面上的时候,已经饿得浑身无力。
她还在等小吏将她吊起来,没想到侍御史面无表情道:“给她上竹枷。”
孟湘湘一愣,还没反应过竹枷为何物,小吏已经端着血迹斑驳的竹筒走来,套在她手腕之上。
侍御史道:“孟小姐,本官再问你,是否有见过孟宏汝私自集会。”
竹枷像锁,只是将手铐在其中,并无任何疼痛,孟湘湘有些弄不清,便继续重复以前的答案,“从未见过。”
“你不要说谎话,书院参与谋反的学生已经招供穆王党私造火器之事,你只需要点头指认谋反为真,便能免去皮肉之苦。”
最可怕的事发生了。
像是一盆冰水浇在孟湘湘头上,那些学生的口供直接坐实私造火器。
但仍有转圜之机,私造火器是为国为民,并非意图谋反。
抗旨与谋反,都是大罪,性质却截然不同。
有人想借此机会偷换概念,将二者混为一谈。
孟湘湘咬紧牙,“我父与王爷从未有谋逆之心。”
“忠烈之后啊。”
侍御史哀叹一声,拍拍巴掌,小吏立即提起孟湘湘的胳膊,将她拖行至屋角。
浓烈腥臭味之中,孟湘湘才发现阴暗处摆了个水缸,不知是做何用。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连带竹枷都被泡进水里。
起初只是冰凉刺骨,孟湘湘被泼水惯了,勉强可以忍受。再往后竹枷遇水不断收紧,卡在纤细的手腕上,愈来愈痛,像是要把腕骨碾碎。偏偏竹枷边侧被铁钉死,她挣不开,只能任由手腕被挤压。
她终于忍不住,哭喊着拼命挣扎,恨不得将手腕砍掉。
手骨剧痛难忍,整个腕子都要裂开。
惨叫声回荡在审讯室,侍御史合上眼,有些不忍看。
小吏将她手拿出来,卸掉竹枷之时,整个手腕紫红一片,连血管血丝都几欲爆裂。
孟湘湘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只能高举着手,不敢让手碰地。
她疼得浑身抖个不停,呼吸都困难,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侍御史道:“愿意答了吗?”
“我父……没有谋反,我父是忠诚,穆王忠诚……”
“再上竹枷。”
孟湘湘下意识叫了一声“别”,手已经被竹枷锁住,再次泡进冰水里。
此时已经到了疼痛可以忍受的极限,她痛得天昏地暗,涕泗横流,牙齿咬破嘴唇,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侍御史再问,她双眼已经布满血丝,还掺杂着恨意。
“孟小姐,再这样你的手可就废了。听闻孟小姐写得一手好字,废了有些可惜,你也别为难我,认罪后就能回牢里休息。”
“无罪……怎么认?”
孟湘湘已经没有力气喊疼,身上更多的是冷汗,恍惚间好像看到现代的一切。如果死在狱里,她会魂飞魄散吗?但人活着要争一口气,她想起穆王对酒望月的惆怅,想起他为民请命的模样,她突然就不甘心。
她要在这个时代找一个自己的心,世事无常,她一定要维持本心,不向命运低头。
孟湘湘挣扎着抬首,眼神充满冷意,“你身为朝廷命官,残害忠良,与奸佞狼狈为奸,为人利用却不自知,想让我屈打成招?忠君爱国的人从来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唯有你们这些人满腹算计,我父无罪,穆王无罪,王府的所有人无罪!”
“继续用刑。”
“随意,反正我字丑,这手我不要了。”
说完她心里有些后怕,怕真的以后变成残废。
原来宁死不屈的铮铮铁骨如此之难,她已经打起退堂鼓。
侍御史移开眼,不再理会她,惨烈的尖叫再次充斥着每个人的耳朵。
连续折磨孟湘湘几轮,她整个手腕已经惨不忍睹,人到最后痛昏厥过去。
侍御史便命人将她丢回牢里,出大狱后一路寻姚儋。
禀明情况后,姚儋眉心挤成一个“川”字,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书,“一个都没招供?”
“没有,侯府的人看样子的确是一无所知,孟氏长女像是知道什么,却只管喊冤也不认罪。”
姚儋想起孟湘湘那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