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可歆整个人都恹恹的，洗几个蘸料碟子都洗的漫不经心。
俞嘉明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碟不住地用块抹布揩，上面的油渍依旧泛着光。
于是干净利落地洗完自己手头上的，顺手去拿乔可歆那边的。
乔可歆也没拒绝，全程都垂着眼，有气无力地走到客厅，在茶几抽了张湿巾，细细擦着手。
觉得闷，就到外面的藤椅上坐下，吹吹夏天夜晚的风。
夏季的白天很闷热，到了晚上却是意外的清凉。但此刻，乔可歆心里还是觉得被什么东西堵的发慌。
俞嘉明收拾完碗筷，发现她坐在院里，一点要去睡觉的意思也没有。
干脆就陪她坐着。
两人也没了平时相处时的别扭感。按往常乔可歆的态度，要么就是爱搭不理，要么就是和他敷衍两句。
这会儿，竟让他觉得他们确实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不用猜忌对方的想法，也不用瞻前顾后、怕说错了话。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矫情”
“嗯？什么？”
俞嘉明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出现了幻听。
俞嘉明转向乔可歆，她却有些不敢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又问了一遍：“就是，班上不是有很多人讨厌我嘛，觉得我很自大，很矫情之类的……”
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俞嘉明，和他对视道：“俞嘉明，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觉得我矫情，可恨，目中无人呢？
她与他对视着。
夜空中，几颗星微亮着。远处树上的蝉虫打着瞌睡地叫喊两声。因那夜晚的黑，将微风裹挟的草地的嘈杂也给隐匿下去。
好像在这一刻，世界为他们停止了运转。
俞嘉明眼里掉落碎光，星星点点。他唇边嵌着笑意：“我还以为，你一直很讨厌我呢。只是碍于家长的压迫，才乐意搭理我来着”。
乔可歆睁大双眼，“怎么可能！”
“我其实也这么觉得”，他眼里的笑快要溢出，眸子发着亮。
“虽然表面总是一副谁也不在乎的样子，跟你说话也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
“但其实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既没影响别人，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我挺喜欢这样的，真的，你做自己就好了”
乔可歆眼神微闪，向他吐露心生：“可我确实是因为瞧不起人才这样的”。
话尽，声线带点糯糯的颤音，补了句：“你信吗？”
俞嘉明一愣。随后，少年的爽朗笑声在小庭院响起，又单手押住嘴，脊背随着颤动，往下俯去。
乔可歆见状，有种被嘲笑的羞耻感。
有这么好笑吗？
等到俞嘉明彻底平复，抬起身，眼角还带着笑出眼泪的朦胧。
他们再一次注视着彼此。
抛却过去陌生的熟悉感，仿佛是在今晚才初次相见。
俞嘉明恢复淡然，眼底透出比平时更加温柔的神情，“看来，以前我们真的互相不太了解，那么……”
他一脸正色，少年的发梢被晚风吹得微微凌乱。
“那么，我们今晚重新认识一下吧，乔可歆”。
而后，先被自己的一本正经逗住了，有些腼腆的笑，还处在变声期的声调低了几个度，低沉又意外有点娇软，“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搞笑”。
她含着笑，摇摇头。
俞嘉明看她，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找出什么破绽。
可他看到的，是一汪清澈的泉水，是夏夜的凉风，是夜空零星几点却又璀璨的星。
乔可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想哭，眼里有些模糊，眼前人的身影也被遮挡的看不太清。
她心底发出一阵叹息。
她为藏在心里许久不见天日的真情实感在这平静的夏夜破土而出，而感到莫名的释怀。
又为少年的真诚所动容。
乔氏破产后，她便逐渐开始觉得自己和俞嘉明的地位变得不平等。
心中总有种骚乱，在提醒她，放下姿态。可另一种声音又告诉她，让她别低头，别向那群她讨厌，别人也讨厌她的人低头。
既然没了高傲的资本，就该低下头，去学着融入集体，去讨好、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和那些背地里编排她的人交朋友。
当没了富裕的家庭背景作为前提，背后编排就变成了当面阴阳怪气。
时间久了，乔可歆自己也觉得喘不过气。
于是，她破天荒地开始学习。
总要有一样东西拿的出手吧。
实力，她得有实力。
没有钱，那就成绩好。
她开始上课听讲，把课桌屉子里花花绿绿的漂亮玩意都清空。
也不再学校照镜子，一照就是一整天。
头上也不再绑一堆发饰，换成了一个简洁大方的马尾——平时她每天都要花上近两个小时摆弄头发。
凭着这样持续不断的改变和努力，以及初一课业的难度不高。乔可歆不出所料的在开学第一次考试就考到了全级第一。
往后一直保持，除了俞嘉明“不小心”地打破了一次。
她真的不爱学习，对她而言，哪怕有第一名的光环，乔可歆也忍受不了学习的枯燥。可她又不想就这么放弃学习。
所以她换了个说法说服自己。
买文具吧。
看着那些漂亮的文具，她这样说服自己。
虽然乔氏破产了，但梁女士还是有点自己的小钱的。
她不知道妈妈到底还有多少私产，但她也不管要不要体谅父母这些，伸手能要多少就要多少。
钱就是用来花的。
乔可歆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施压，因为父母对她学习方面没什么要求，考哪样都无所谓。
每当听到类似“好好学习，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这类话，她都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