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打车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虽然说今日工作并不那么忙,但是如今的形势还是让她感觉压力倍增。结合今日李总的话来看,自己几个月前去北京实习,其实就是他已经想好让自己学习一下那边的运营模式,为之后的过渡做打算了。
陷入床被中,她突然想起去年她刚来公司的那天。刚下火车,向晚蓬头垢面,本来想先去找地方收拾一下自己再过去公司那边报到,但是直到坐上了公司派来接她的车,再到一路被领进了李瑞升的办公室,向晚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只能硬着头皮见新公司的领导。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直属上司,李瑞升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乐呵呵的,但眼睛里闪着精明干练的小老头。
这一年的时间,李瑞升对她很照顾,向晚最初的几次出差都是他一起陪着去的,酒桌上也护着没让向晚碰酒杯,老头就那么一趟趟地带着她,走访周围的相关代理商,一个一个地熟悉起来,后来又跟着代理商见了很多大客户,周转了大概两个月,才算把市场上的人物见全。
虽说向晚之前的工作接触了一些市场上的内容,但总归是不同岗位、不同公司,工作环境和内容还是有区别的。每次她出错自责时,李瑞升总会耐心地引导她,帮她找到改进的办法,甚至还会安慰她:“没事儿,一开始都这样,慢慢的就好了,你还年轻,说起来比我女儿还小六七岁,我看你还是个小女孩,但是你这孩子成长空间还是很大的。”
第一次在职场上遇到这样和善的上层领导,听到这样的话,她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后来她又想着,如果自己的父亲还活着,也许也是这样一个和善的老头,或许自己时刻感受到这种来自父亲厚重的慈爱和安心,也不会总感觉心累吧。
十年前的一个周日下午,向晚打电话提醒父亲应酬要早点回来,电话里还和父亲开玩笑说母亲不在家,自己害怕。旁边母亲出了声,笑着让她不要和父亲开玩笑。
那天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她们都没有等来父亲回来的身影,却等来了医院的电话,让她们赶紧过去。向晚记得自己那时候心头重重一跳,她试探着问母亲:“我还用去吗?”
母亲看了她一会儿,思索了片刻:“去吧。”
两人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就往医院赶,其实向晚问出那句话,就是想试探一下父亲什么样的情况,严不严重。她还在期待如果不严重的话,自己明天上学,母亲也不会让自己大晚上过去,但是母亲也不知道,她只记得母亲眼里的混沌,只能不安地跟着一起去。
而他们赶过去,折腾了几个小时,最终父亲还是在一片混乱中悄无声息地离开。地上只留下一滩血水,蜿蜒的红色一直蔓延到向晚的心脏,彻底熄灭了她孩童时期的幸福,厚重的心门关闭,那个在心底撕心裂肺哭喊的声音也似乎不存在一样。
天亮了,向晚还是那个向晚,只是变得喜欢发呆。从那时起,她的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就成了她和母亲搬到一个新的住处时,对周围人的应答。最初的几年,她也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晚上她总会梦见父亲穿着入殓时候那身黑衣,戴着黑色礼帽,但醒来还是空无一人,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回来。她也就这样,半梦半醒地带着期待,一点点长大。
现在,她越来越难以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也不再等着那个不可能再回来的父亲,即使和沈望舒提起这件事时,她也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只是这故事会让她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提醒着她时常陷入不安和期待的原因。
而李瑞升对向晚来说是一个充满善意的长者,有时会让她想起父亲的感觉,她缺失的部分因为几丝雨水滴进去而开始变得期待,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他失意沮丧。她也很苦恼,这种过度对于清感的重视,她在市场工作的每一步都显得十分沉重。
思索良久,向晚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洗漱时,看了一眼出差准备的包裹,心想这差还是要出的。这次的差还是要和江成风一起,虽然很期待和江成风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是内心的情绪却让自己又开始陷入了纠结和矛盾。
“平时看起来理性,内在比谁都感性矛盾。”向晚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突然响起昨天沈沧渊送她回来时的话。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端起旁边的牙杯,将一大口水喝进嘴里,开始漱口。良久,吐在洗漱池,看着泡沫一个一个爆炸,逐渐消失在池中,向晚自觉尴尬地“啊”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被人拆穿的羞耻感涌了上来。
那天下午被沈沧渊送回到宿舍楼下,她正准备下车时,沈沧渊叫住她,神情愧疚地说:“抱歉,我今天不知道那里……”沈沧渊顿了顿,看向向晚。
向晚呆愣一下立刻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没事儿的,其实该抱歉的是我,我胆子太小了,害的你们都没能好好玩……”
沈沧渊没有搭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她,向晚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发毛,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渊哥?”
沈沧渊叹了一口气,手在方向盘上握紧又松开,低头看着方向盘,缓缓开口道:“昨天你和望舒说的,我都听见了。你……”
向晚的表情微微僵硬,转头看向前方,嘴角颤动了几下,还是挤出了一丝笑意,轻声道:“怎么还做起偷听墙角的事儿了?”
察觉到向晚的声音微颤,沈沧渊快速地抬起头,有些焦急地看着向晚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对不起,晚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给你们端果汁时听到的,我本来准备敲门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有。”向晚哑声打断沈沧渊的解释,低下头,折了几下自己的衣角,几滴热泪滚进了裙摆的鸢尾花里。
她稳了稳声音,抬头笑着看向沈沧渊:“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一时间没准备好,抱歉,在你面前失态了。其实相处久了,估计这些事情你也会知道,我也确实把你当朋友相处的,这次你又帮了我一次,我感谢都来不及。你看我这泪失禁体质,不要在意,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沧渊听着向晚语无伦次的解释,又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勉强的笑容,还有长长的睫毛上沾着几颗细碎的泪珠,他有种面前的人就要破碎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疼得厉害。
沈沧渊手指颤了颤,他很想此刻将面前的人紧紧抱在怀里,让她不要笑了,让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