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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茶斋(1 / 2)

蔡洲也只是个小县城,有水没山,四四方方。

但下起雪来便像是女大十八变的姑娘,不说改头换面,但也着实雅致不少。

春节时最热闹的就是八卦台,八卦台原是战国时期留下来的城墙,唐朝时被当作行绞刑的高台,改朝换代,后来就成了一座朴实无华的观景台。

八卦台下面有一口忍公湖,很小很小,但钓鱼的人特别多,感觉怎么钓也钓不完。

裘夫人明目张胆地往李星瀛房里送了人不说,还不分昼夜地来送合欢酒,完全不顾忌廖鱼年是什么想法。

大年初七,李星瀛带着廖鱼年来八卦台放纸鸢,放到黄日垂山,俩人乘着马车又去远近闻名的棋园儿里搓麻将。

李星瀛差点把裤衩子都给输没了,廖鱼年却赚了个盆满钵满。

回府的路上,李星瀛丧气地耷拉个脑袋。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烟花炮竹也早已销声匿迹,寂静的街道上只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车道两边的枯树林里还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鸟叫。

廖鱼年淡淡问:“你准备怎么办?”

李星瀛正打着呵欠,被廖鱼年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什么怎么办?”

廖鱼年啧了声,“你娘塞给你的那位叫佛音的小娘子呀。”

李星瀛挠头道:“还能怎么办,等过完元宵回了应天府,在路上找机会把她卖了……真是的,什么不干不净的人也给我塞,从小就没把好东西想着留给我过,做起这种恶心人的事倒是积极。”

廖鱼年两只胳膊撑在膝盖上,捧脸看着马车的天花板说:“人家长得也不丑啊,只是脸角那块疤有些不尽人意,可不故意去看也难以发觉。身段嘛,更是婀娜,不过出身略微低贱了些,当个小妾也值了。”

“呵呵。”

李星瀛干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拿着廖鱼年的手按摩起来。

他低着头,小心问:“夫人,打了小半宿的牌,累不累?”

“不累。”

廖鱼年本想把手抽回去,却发觉手腕处异常的舒适,于是便任由着李星瀛为自己忙活。

廖鱼年微眯着眼,轻靠在李星瀛肩头。

“催催前头驭马的小厮,我好困。”

冬日的午夜是一年四季中最冷的时间段,风最疾,使群青凋零,云最高,迫使万物臣服。

李星瀛紧紧抱着廖鱼年,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在里面,这样,廖鱼年只听到李星瀛的心跳,听不到窗外风声的喧嚣。

回到府里,廖鱼年已经睡着了,李星瀛横抱着她进了左厢房,见佛音鬼鬼祟祟地在廖鱼年的妆奁前弓着背翻找些什么。

“咳。”

李星瀛停在那一动不动地瞪着她。

佛音欲要开口:“妾身来……”

李星瀛重重啧了一声,满脸威色。

佛音识趣地把声调降到极低:“妾身来为相公铺床。”

铺床铺到大半夜?

李星瀛知道她也憋不了什么好屁,转了下头示意让她离开。

廖鱼年察觉到动静,朦朦胧胧地醒来,佛音福了福身,勾着头与二人擦肩而过时,恰好抬头与面无表情的廖鱼年对视了一眼,把她吓了一醋溜。

第二天一早,李星瀛留廖鱼年一人在床上,黛紫色床幔渺渺垂着,辰时(8:00-10:00)的清阳照进屋子,刚好映在廖鱼年的手心里。

廖鱼年起身拢上披风,在妆台前坐下,发现胭脂的摆放紊乱不堪,放在第二层抽屉里的那枚鹤纹白玉镯子也丢了,还带走几根纯金的耳坠。

那鹤纹白玉镯子是薛藻寺赠给她的稀罕物,姐妹两个一人一对,已经戴了数年,纵使镯子边上磕了个蚂蚁大的缺角,可现今典当出去也能价值连城。

为显得隆重,在廖鱼年特意戴着回来过年,昨日去棋园儿打牌,怕把手腕上的玉器给撞坏了,就一早摘了,安分放在妆奁的抽屉里。

廖鱼年忍着心火对着铜镜潦草梳洗完就怒气冲冲地朝佛音的厢房去了。

推开门,只见她背对着门柩,手里攢着一叠湿漉漉的手巾堵在鼻前,哭声时小时大,也不矫揉造作,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廖鱼年走过去扒拉了她一下,尽力压抑着不满,问道:“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佛音转过身,脸上的妆比戏班子里的角蹭得还花,她眼里尽是绝望,藏在袖管里的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握着那鹤纹白玉镯的指头比镯子本身更加冰冷。

“夫人,妾身该死,妾身偷了您的东西,妾身不想活了,夫人赐死妾身吧。”

廖鱼年显然有些被她这阵仗惊到了。

捉贼拿赃,论家法也只不过就是挨几十下板子,怎么说也不值得如此寻死觅活的。

佛音见廖鱼年愣在那,又一把环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身上哭述:“夫人,妾身实话对您讲了,妾身并非指望能在当下飞上枝头变凤凰,两年前,妾身在教坊司里与一锦衣卫相识,他承诺封官加爵后就赎我出去,可中途却被他的妻子用滚茶泼花了脸扔到街上,万幸被李家善心大发的裘夫人捡了回去,还赎了身契。裘夫人让我给您做妾,我也是万分不敢僭越的,只想着拿这个身份做跳板,早日与那负心人相会,这才偷了夫人的镯子,想卖掉当作跑路的盘缠,谁知那人给妾身回信,只回了‘不识’二字。”

廖鱼年捋平了袖口,拍着佛音的后背,轻声问道:“那,他都这样了,你还去找他干什么呢?”

佛音两眼一定,抹了下泪水,把手里紧握着的镯子好生给廖鱼年戴上,咬着牙说:“他堂堂一介官职在身的九尺男儿,明明家里有了妻媒,却还对我一个烟花女子说一些惊天动地、海誓山盟的话。让我苦信了半生,日月逾迈,徒自伤悲,如今还浑然把人给忘了,虚无缥缈的福与货真价实的祸都出自他手,妾身被戏弄人于鼓掌还不明所以。我虽低微,不如蒲苇,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我要再次接近他,然后杀了他再自戕,杀了这个肆意玩弄女子的负心郎!”

廖鱼年问:“他叫什么名字?”

佛音:“薛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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