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放开了林淼的手,轻声呵斥。
林淼悄悄抬眼,这时候你倒是做起了夫子了?
她向来是坐没有坐相,站没有站相地的。
不过一刻钟,她就受不了了,马文才正坐在她对面,给了她一本四书讲义,让她先看着,而马文才则翻起了她之前的课业。
坐得伤神的林淼不时瞟一眼马文才,这人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眉上的伤痕又出现了,林淼看着面上嗔怒的马文才,出了神。
少年眼神皎皎似月明,一如庐山下的桃花潭,三江春水不及他眸中潋滟。
同马文才一起住,就是有这个苦恼。
她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君子。
在稚童面前放块糖,这是在诱人犯罪。林淼咽着口水,只觉得嘴巴里面干得很。
而她这一举一动马文才自然一清二楚,低着头,发笑。
又瞧了一眼手上东西,愁上眉头。
林淼的课业不佳,一方面是她不肯认真遣词作句,写的句子杂乱无序,另一方面是她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卷面不洁,处处都是墨迹。
阅毕,马文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林淼,林淼讪讪的接下,脸上还有些发红。
“陶渊明总算说了一句对的,林淼,我这个夫子还当真不好做。”
马文才嘴上说着为难,但脸上却是带笑,这更像是个挑战,若是轻而易举的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翻着手上的东西,林淼也为难,要知道,自己可是挑的最好那几份了。
马文才品学兼优,一定是没见过写成这样的东西。
“文才兄,为了你的品状排行,我自当尽力而为。”
林淼拱手,神色坚决,可不能让自己这颗老鼠屎坏了马文才这一锅好粥。
“行了,有如此决心,自然是好事。今天就先将这三字经抄一遍吧,我来看看该如何求这个两全。”
林淼看了看窗外的天,已然是午后了。
抄书嘛,不难。
执笔落笔,便是一个墨花。简繁不同用,遇到个别字,林淼写得极慢。看着面前人听话的样子,马文才嘴角上扬。
林淼的字实在是烂,陶渊明既然给了自己一个管教林淼的机会,那他必然要好好利用。
“手不要太用力,这不是在握弓。”
“端正。”
林淼听着马文才偶尔来的一句训诫,他这夫子还装得有几分像。
“……戒之哉,宜勉力。”
听见这最后一句,马文才抬起头,伸出了手。
一叠白纸落在马文才的手上,随着手指滑过白色的纸张,马文才看着这字从勉强能看到惨不忍睹也就是一页纸的事,还是态度不够端正。
“明日继续。”想着,马文才又补充,“昨日的课业做了吗?”
瞧着林淼突变的神色,马文才摇了摇头,道阻且长。
僵坐了一下午,林淼搁下笔,使劲儿眨了下眼睛,在荆州散漫惯了,突然被人管着,难免有些不习惯。
马文才一手执笔,一手执书,他的坐姿向来规矩,挺直了脊背,烛光透过灯笼映在他的右脸上,高挺的鼻梁,眉峰上转,上下唇瓣一碰,嘴里念念有词。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看着马文才正聚精会神看着书,不时在纸上落下几个字,林淼弓起身子悄悄后退,没抬头的人突然出声了,“去哪儿?”
“出去走走,活动一下。”
林淼站了起来,摸上了自己的剑,见此马文才放下书,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晚。墨色的天幕之上星星点点,六月晚间的凉风正好。
“正好,之前总是想要和你比试一番,没有机会,走吧。”马文才转身,从书架顶格拿出了一把剑,宝剑开封,银白剑身借着火光映出马文才的眼睛,凤眼微微眯着,却是借此盯向了林淼。
校场之上,两人拔剑对立,凉风吹面,均是神色凝重。
“文才兄,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心刀剑无眼。”
看着许久未见天日的剑,马文才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他知道林淼的剑法不一般。早在她和谢道韫比试那一天,他就想试试林淼的本事了。
他自小所学的祖训宗法无一不是说,女子本应恪守本分,坚守三从四德,行规举止。
但他更想看林淼驰骋沙场的样子。
“无妨,今日只切磋,不求分高下。”
这样的话,很少见的从马文才的嘴里说出来,马大人教导,做事他必争第一。
两相对视,站定,林淼瞧着马文才的自信表情,先出手。
长剑直刺,是为试探,他们二人还从未真正交过手。
马文才弓步上前,直面林淼的剑锋,两剑相交,“铛”的一声。林淼后撤一步,长剑在她手中游走,朝着马文才左下刺挑。对方反手格挡,挑开林淼的长剑。
男子与女子,在体格上自然大有不同。林淼早在战场上的时候就深知这一点,刚开局,两人还能打得有来有回,但是长久下来,她必定先一步力竭。
在荆州她是怎么做的?
速战速决。
面对马文才凌厉的攻势,林淼的脚步也丝毫不乱,二人可谓棋逢对手,若是在战场上必然会不顾一切分个高下。但这是在书院,对面的不是敌人,而是同窗。明明心中激动不止,手也颤抖,但却要恪守三分。
两人都不是会作迂回之势的人,只进攻,不防守,从来不用以退为进这一说。
又是一记直刺,林淼急急后退,挥动长剑挑开了面前的剑锋。长剑脱手,马文才先认输了。
这一番比试,林淼也总算认识到了马文才的水平。
先前她以为论骑射功夫,马文才是当之不愧的第一。但是论剑术,他不一定能强过自己,还真应了谢道韫先前对他的评价。他的剑法确实好,先前输在性子太急,太想要赢,几月光景,他的长进可比自己要大得多。
“承让。”
林淼笑着,弯腰拾起了剑。
这一番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