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栈专司搜集江湖上各路情报消息,刘渭年纪轻轻就能接手汉口的小栈分舵,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几何。
眼前这一出是真没见过。
刘渭布置了伙计追踪碧眼狐狸,自己去找张之维和周圣。带着二人再奔赴江边,他们却没想到石门已经渡了江——碧眼狐狸竟早有准备,挟着唐沅过江到武昌,蛇山绵延数十里,人迹罕至,正是藏身的好地方。他们冒着大雨找了数个时辰,有人传来消息说见着了碧眼狐狸的身影,一路跟上才进到这山洞里。
这确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窟,因一场大雨,再有地下水渗漏,处处湿滑,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越向下去越难行,有的地方积水没过小腿,到处是一片黑暗,只见火折子的亮光,听得哗哗搅动的水声。
路径狭窄难走不说,还得防备着碧眼狐狸的偷袭,刘渭时时警惕,而张之维举着火折子大步流星走在前头,浑不在意似的——不,好像他所在意的事只有一件。
刘渭站在张之维身后,向前方望去。洞窟地势低洼处积水,一阵寒气袭来,没由来他打了个冷颤。
水洼那头四五丈远,瓦窑里生着一团红焰,他们要找寻的那两人就坐在瓦窑外。
他们的境况自然不比石门和唐沅好,虽然穿着蓑衣,仍是落汤鸡似的满身湿泞。张之维站在头前,摘下斗笠,似乎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些,眉头紧蹙。
唐沅鬓发散乱,衣裳湿透了,贴着肌肤,隐约可见身体的线条,肌肤苍白得毫无血色——不,双颊却仿佛泛着病态的嫣红。石门的发髻也有些凌乱,碎发垂下来贴在脸边颈侧,衣履不整,半湿不干的,看起来甚是狼狈。
孤男寡女同处,无论怎么瞧当然都是尴尬狼狈的。唐沅全靠着石门支撑她的身子,浑身无力,仿佛禁不住张之维担忧的目光,垂下长长的睫毛,气息也有些摇荡。
“怎么了?”最终,张之维只是开口问了这么句话,穿过雨声,在黑黢黢的洞窟里回荡。
“静下心来。”石门扶住她双肩,在她身后低声嘱咐,然后道,“唐沅中了迷香。你们怎么找到这里?”
张之维已涉水向他们这边来,一边说:
“我们追着碧眼狐狸的行踪过来。”
石门皱眉,不觉低头瞧了一眼唐沅,想到方才他问她碧眼狐狸在何处,她只是昏昏沉沉地摇了摇头,情势紧急,他怕唐沅中毒深了便先给她疗伤,可毫无疑问,这是个陷阱——碧眼狐狸拿唐沅做诱饵,把他和张之维,周圣这些人全钓上钩。
那么碧眼狐狸把他们都攒到这儿,所图为何?
为了让他重蹈师父的覆辙,然后让张之维看到他和唐沅这一幕?
心思起落间他常年形成的直觉捕捉到一缕不协,雨声的复调里似乎有一声清脆的落音。
“小心!”
石门一手按倒唐沅,右手舞动长剑,剑光闪处,突听一片声响悠然不绝。唐沅伏在砖堆上听得清楚,这一记长声是由五十多下极短促的连击组成的,只在须臾之间,石门削刺点斩,袭来的银针或被剑刃撞击,或被剑锋斩断,或被剑风裹挟,尽数落在地上。
机关原来是两副,另一副针暴雨般向张之维一行人倾泻而去。张之维眼明手快,运起金光咒抵御,就势以手上的斗笠为盾,数十枚寒光闪闪的细针登时刺入斗笠之中。周圣也抽剑抵挡,刘渭却没有兵刃在手,周圣自保不难,可要护住刘渭谈何容易?斜刺里一道金光飞来,卷起刘渭的身子抛到一边,避开了几根毒针。
间不容发之际,一条黑影自洞窟阴翳处扑出,直冲下瓦窑边的石门和唐沅,正是碧眼狐狸。她手上仍提着钢杖,杖底原来是活口,启开又是一股细针,却不是冲着石门,而是向伏在一边的唐沅射去!
唐沅也瞧得清清楚楚,想要躲避,可药性还未全去,筋酥骨软,竟尔四肢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银针迫向面门。
一道白光闪过,石门伸剑过来格挡,万幸这股针全由碧眼狐狸手杖底下的机关发出,数目不多,可碧眼狐狸也自杖子里抽出短剑,仍是直刺向唐沅,石门举剑相迎。两人一长一短两柄剑搅在一起,叮叮当当呛啷连响,声音急促清脆,便如碎冰相激一般。石门的武功本就远高于碧眼狐狸,不过是猝不及防,又要护着唐沅,一时竟与碧眼狐狸相持不下。他剑尖颤动,剑锋渐长,碧眼狐狸的剑被节节斩断,为石门剑上锋芒所挟,倒飞向她,嗖嗖嗖穿体而过,蓬出一片血花。
“师娘!”
唐沅惊得面无人色,尖叫一声欠起身来。石门却揉身上前补了一剑,结果了这桩经年的恩怨。
一切发生得太快,石门斩杀碧眼狐狸之时,张之维已赶到岸边搀住唐沅,只觉得她肌体纤弱冰冷,双眼一错不错地紧盯着石门和碧眼狐狸那边,除此之外,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碧眼狐狸的身子挣了挣,血腥气弥漫开来,她倒在一片半成品的陶罐瓦堆中,用刻毒的眼神瞪着石门。
“你欠武当的债已了。”
“可你也完了……”碧眼狐狸的声音很低,传进赶来的周圣和刘渭二人耳中,却如炸雷一般。
石门抬手从左臂上起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周圣奔向师伯身边,“啊”地惊呼出声。
碧眼狐狸的视线落到唐沅身上,张之维清楚地感到怀中唐沅的身子颤了颤,只听碧眼狐狸缓缓道:
“虽然你死也不冤,可我要杀的是唐沅!”她竭力撑起身体,“十年苦心,就因为你一肚子坏水,让我练不成心诀,而你……却是剑术精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有这么狠毒的心计……你把我们全蒙在鼓里。”
洞顶划过一道闪光,闷雷的轰响姗姗来迟,唐沅面无人色,黑沉沉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碧眼狐狸,双唇轻颤。
“师不师,徒不徒。你也……”碧眼狐狸喃喃自语,眼睑越来越重,视野昏暗,“我唯一的亲,唯一的仇——”
“毒针的解药是什么!”刘渭急得头脸冒汗,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恶斗竟落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局,周圣也扑过来想给碧眼狐狸点穴止血,可这老妇人的血已不再流了。
“唐沅,喂,唐沅!”
张之维摇了摇唐沅,她只是呆呆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