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晚这才放下手中的卷轴,仿若并未注意到赫舍里皇后皇后出去了一般,神色赧然:“娘娘挑出的旧例清晰明了,并无模糊之处,叫嫔妾一目了然。”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本宫果然没看错,你于宫务上甚有天赋。”赫舍里皇后心情很好,毫不意外对方没有看出自己刻意留下的漏洞。
月晚闻言脸色更红,支支吾吾着不敢开口。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赫舍里皇后目光一滞,不由自主带上了些审判,却仍旧笑眯眯的:“若是发现哪里不对,尽可与本宫提出来,本宫执掌中宫不久,便是漏了些什么亦不无可能。”
“并非有何错漏……”月晚闻言急急开口,仿佛十分担忧皇后会错意般,而后便深深低下了头,犹豫再三后小声说道:“只是有些部分过于重要,嫔妾怕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信任。”
赫舍里皇后当即笑出声来,拉过月晚的手轻轻拍了拍:“本宫既把它们交给你,便是信任你的能力足以胜任,不必妄自菲薄。”
“还是说,你并不信任本宫的眼光?”
“嫔妾不敢!”月晚说着,慌忙后退两步,在皇后面前蹲下:“能得皇后娘娘信任,是嫔妾之幸,并无推脱的道理。”
赫舍里皇后将刚刚拉着月晚的手轻轻撑在后腰,另一只手被芸香稳稳扶住,好整以暇的观赏了一番月晚惊慌失措的模样,这才慢悠悠开口道:“起来吧,本宫并无怪罪之意,知道你是本分惯了没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多计较。”
“谢皇后娘娘恕罪。”月晚强压着惶恐站起身来,畏缩的样子落在皇后眼里,反而叫后者更加愉悦。
“这些宫务你便拿回长春宫处理吧,本宫有些乏了,需得小憩一会儿,若是皇上来了,便叫他去你那儿小坐,好叫皇上也知道你有多能干。”
月晚闻言眼睛一亮,语气更加恭顺了几分:“嫔妾谢皇后娘娘。”一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是赫舍里皇后在月晚身上惯用的伎俩。故而在送走坤宁宫帮忙搬动宫务的宫人后,听到月晚吩咐人叫小厨房备好皇上爱吃的饭菜,沐卉颇为诧异。
“姐姐,皇上今日真的会来吗?”
“自然不会。”月晚展开卷轴,将自己方才在坤宁宫看出的问题一一誊抄在内页空白的话本子中,语气淡淡。
“那为何还要费力准备这些?皇后娘娘今日肯定不会向皇上提起姐姐的吧?”沐卉神色颇为不解。
“不止是今日,明日、后日、大后日,直到我表现的小心翼翼欲言又止不敢向皇后开口,回了长春宫不再叫小厨房准备膳食,皇上才必然会在那日驾到。”月晚左手拨着算盘,右手写下一行行数字,头也不抬:“然后我便会因为没有充分准备好一切导致皇上匆匆离去,因为自己曾经怀疑过皇后娘娘而感到羞愧难当,从此对皇后娘娘的话愈发深信不疑、奉为圭阜,这种事情时不时地来上三五次,日子久了以后,连皇后娘娘画出的大饼没有吃到,都会情不自禁地怀疑是我自己的问题。”
沐卉已然被惊的目瞪口呆:“这……这简直是……”
“玩弄人心的究极手段。”月晚将本子拎在半空吹了吹,等墨迹大概干了以后便急吼吼翻到下一页接着撰写新的内容,语气仍旧那般漫不经心:“这是她想到的,对她来说,能够彻底掌控一个骤然失宠、又对子嗣无比渴望的后宫嫔妃,本钱最低的办法。”
“简直就是黑心肝!哪里有一国之母的气度!”纵使早对赫舍里皇后的表里不一有了认识,沐卉此时仍旧被气的浑身发抖。
“何止是有一国之母的气度,简直是得了慈宁宫那位老祖宗的真传。”月晚轻轻咬着笔杆,盯着卷轴上好几处隐秘错漏,神色莫名:“我从前还当她只是不太熟悉如何与人相处,如今看来,是我错的离谱。”
昏黄的烛火闪个不停,纵使月晚再想抢时间将宫务错漏之处誊抄出来,亦不想白白熬坏了眼睛,将“话本子”递给沐卉妥贴收好,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睛明穴,幽幽叹息。
“罢了,终究是走不到一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