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秒钟的怔忡,面上没什么变化,语气如常问:“看够了吗。”
她上挑的眼线带有几分野性的魅惑,眉眼之间却满是拒人千里的轻蔑。
周流光敛住眼眸,睫毛抖了抖。
再抬眼的时候,他扯唇笑了一下,左脸漾起一个明显的酒窝。
可惜不甜,反倒浪荡。
他转身从桌上拿了根烟,没骨架的陷进沙发里,咬上烟,把脚.交叠翘在桌子上,一副唯我独尊的痞样,旁边有人给他递火,他一副嚣张肆意的样子连句谢谢也没说。
后来他再没看夏薰一眼。
夏薰也没有再多瞥他一下。
大家在午夜十二点散场。
临走之前,丁雀要上卫生间,非让夏薰陪她去。
夏薰在卫生间门口点了根烟,捏开爆珠,凉凉的草莓味儿在鼻腔里充斥开来。
她靠着墙,几步之遥的男厕门口,也有个人和她一样倚着墙抽烟。
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却还是那么瘦,浑身透着被冷刃裁剪出来的锋利感,轮廓更硬朗了,肤色却更苍白,嘴唇以一个薄情的姿态紧抿着。
察觉到她的眼神,他也望过来。
这一眼和最开始的对视不同,他的下颌紧绷,眼眸漆黑,给人一种阴鸷偏执的压抑感,好像夜里伺机而动的野兽,拥有一双毁灭欲十足的眼睛。
年少时他只是太过锋利,现在他身上尖锐的部分变得更有韧劲儿。
夏薰直视着他,他眼里的情绪越来越深。
“喂,走了。”
丁雀从卫生间走出来,无意间打断了这场眼神交锋。
夏薰回眸,走上前拉住丁雀的胳膊离开。
丁雀饶有意味的看了眼夏薰,边走又边扭头看了眼昏暗灯光下的周流光,待走出门口,她揽了把夏薰的肩膀,啧啧摇头:“他是你什么人啊,让你抬眼是恨,低头是万千孤寂。”
“……”夏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没看丁雀的眼睛,笑:“你们诗人是不是都那么多内心戏?”
丁雀是个诗人兼作词人,以文字赚酒钱,平时总喜欢冷不丁文绉绉一把。
“不是我内心戏多。”丁雀凑近夏薰的耳朵,煞有其事的压低了声音,“是你们两个人站在那,你看我我看你的,那叫一个暗流涌动,一句话没说可又什么都说了。”
夏薰顿了一秒,摇头无奈地说:“不和你胡扯了,我走了。”
丁雀在身后叫:“你不是跟江绥说去我家住吗?”
夏薰边走边挥手:“骗他的。”
丁雀:“……”
夏薰的家离这边不远,她步行走回去,四月份山茶花还在盛开,路的尽头大片红花开在栅栏外面,热烈到极点反倒看上去寂寞。
她上台阶进小区,楼梯一侧载种着大片合欢树,这个时候还不是合欢盛开的季节,粉雾海似的晚樱和垂丝海棠却开得如火如荼,而另一侧是四只高高的垃圾桶,她在上了一半台阶的时候,身后有一道阴影逼近。
她静止在原地,没有转头,那道影子也不动了,不偏不倚笼罩着她。
彼此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是她先转头,嗤了一笑:“你也住这儿?”
“我跟过来的。”
“……”他太直白,夏薰语噎了一秒。
周流光往前走了两步,离她只有一指之隔,他低下头看她,手臂下垂着,很适合拥抱的距离,夏薰抗拒的偏了偏身子。
周流光见状,眼神变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场景——他们挤在狭小的燥热的宾馆里,凤凰木的花枝挤进了窗户,外面是清晰嘈杂的闹市声,耳边是她羞怯的喘气声。
那天她问了个所有女生都会问的问题:“你喜欢我哪里呀?”
他的吻流连在她的锁骨上:“我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他说,“也喜欢你在喜欢我的时候,是纯白的。”
她说过,每个人身上都隐含各种色彩,她只有百分之十是白。
她说,流光,我把我的白色全都给你了。
而现在呢?
眼前的人浓妆艳抹,像一朵虞美人,骨子里透出颓气,却越颓靡越妖艳,哪里还有纯白的迹象。
他没想到她改变这么大。
就如他没想到与她再见竟然是在夜场。
更没想到,看到她的第一眼竟然是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而那男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她不再熟悉了,也不算完全陌生。
他不知道他们这算相遇还是重逢。
周流光很久没说话。
夏薰冷笑:“跟过来又不说话,你想和我在这站一夜吗?”
周流光动了动唇,话却没说出口。
夏薰转身要走:“没时间和你耗。”
她刚上一个台阶,周流光飞快拉住她的手腕,攥着很紧,泛白的指尖暴露了他的紧张。
夏薰没有回头。
周流光看着她的背影,他的眼眸那么黑,里面的情绪浓到化不开,如果她能回头,就会发现他眼里竟还装着难以忽略的痛苦。
“夏薰,你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彼此沉默了几秒,忽然听到他这样问。
夏薰呼吸凝滞了一秒。
她想过无数个和他聊感情的场景,以为他会是吊儿郎当的,或者冷漠不在意,要么就是炽热而毛躁,强吻她也说不准。
却没想到他是这么的低声下气。
左边是亭亭如盖花香靡靡的晚樱树,右边是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垃圾桶,夏薰的心也被包裹在香味与臭气之间,一切都在拉扯。
她终于还是转过头来。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抓紧她的那只手上,赫然看到他手腕上触目惊心的刀疤。
周流光随着夏薰的目光也看到那些伤疤,倏地把她放开,手臂垂了下去,长袖滑落,遮盖了所有痕迹。
夏薰依稀察觉到,这些年周流光过得并不好。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