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什么都靠我来解释你们是不会进步的!自己想去!”
飞鸿一惊,即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到与雪泥一侧,跪在魏禧面前:“是!奴婢多嘴!”
魏禧挥手让她起来,点了雪泥:“雪泥来给我按。”
“遵命!”雪泥兴奋地绕到郡主塌侧,控制着力道给魏禧按摩起了肩膀,得意地看飞鸿一眼,好像在说“风水轮流转”。
飞鸿委屈:“……”
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皇城东侧,是热闹繁华的千炳坊,穿过千炳坊,是历代重臣府邸汇聚的广宁巷,广宁巷最深处,曾经有数座宅院被人买下,重新合建成如今占地广大的英国公府。
浸玉湖中,邀月亭前,魏浥尘乘坐素舆停于桥廊之上。
看着夜空之下的粼粼波光,他经常也会想,如今英国公府位极人臣、炊金馔玉,此等荣华还会持续多久?如若此次魏无疆再度凯旋,此等西征平叛之大功,圣上又会赏赐什么?赏无可赏的尽头,会不会是兔死狗烹?
“少爷,湖边风凉,御医说您的腿不宜受寒,该回了。”丹参给主子的腿加了条毯子后,出声道。
魏浥尘投喂着鱼食:“回来了吗?”
丹参答道:“景福院那边还是没动静,这都出去一天了,难道是又回宫去了?”
正说着,远远跑来一名小厮,在三丈开外被拦下,得到丹参点头后才近身前来汇报:“少爷,郡主回府了,只是没有管挽风院的事,那名叫小侯子的太监和那条獒犬都被郡主的侍女拦了下来,未曾进到景福院内院。”
丹参皱眉道:“她离开前让那太监带着狗去二小姐院落闹出这么大阵仗,回来之后居然什么都不过问?”
仆从如实道:“听说是……郡主在车上睡着了,她的侍女不让打扰。”
丹参:“……”
好吧,他倒确实没想过是这个理由。
丹参:“她去哪了,累成这样?”
仆从不敢抬头:“奴才无能,未能打探到,郡主带出去的人嘴巴实在严实。”
“罢了,她高兴时出手阔绰,惩罚叛徒时又手段毒辣,重赏重罚,她的人是轻易撬不开嘴的,”魏浥尘将手中剩下的鱼食全部抛洒出去,“不是说挽风院有人翻墙出府了么,这就够了。”
魏浥尘拍了拍手中的余粒,扫了扫腿上的毯子,如此简单的动作也有一股清雅的气韵在。
“那就等明天再看戏吧。丹参,回朝瀚院。”
“是,少爷。”
月上梢头,疏星渡河。
夜风吹动庭树,惊起原本休栖的鸟儿。
雪泥倏而回身,朝风吹的方向看去,提气静静扫视一圈。
院落如旧,无甚异常。
她这才松下气劲,调整了下怀抱的书册位置,继续往内院走去。
内院门口,昂首挺胸立着一个身型健硕的大块头,正是乌邈。
此刻的他换上了一身鸦青窄袖劲装,衣装外附轻铠,上衣为矩形交领,衣襟下摆左长右短,服饰边缘有飞禽纹样,腰系革带,左腰佩刀,右腰侧佩短剑,足蹬乌皮靴。
俨然是比之前的身份高出不少的一等近身侍卫装束了,他本就生得膀大腰圆,肌肉紧实鼓胀,撑得此身挺括,更显得孔武有力。
雪泥见此人气息沉缓,下盘稳健,浓眉深目严肃起来颇有几分骇人,如同一尊门神一样守在那,倒确实让人安心不少。
她面上虽然仍是冷冰冰的,但心中对郡主的崇敬之情已经再次攀高:不愧是郡主,慧眼识珠,轻易就能发现大家发现不了的好料子。希望这人识相些,得夙兴夜寐地苦练!
“刀法、棍法、拳法、锤法……各类基础习武书籍均有一册,郡主说武道千途,最能发挥个人潜力的却只是寥寥几种。我听说你只是自己胡乱摸索,便将感觉适合你的各寻了一籍,你需尽快看过练过,再去问询林叔,之后专精一道提升武艺,护卫郡主。我先放这,你换班时再带回去。”雪泥将书籍放在乌邈身侧。
乌邈在雪泥开口之际眼神便定在了那厚厚的一摞书上,正容亢色的严肃眉目也舒展开来,正要乐呵呵地千恩万谢,摸头的大手却顿时下转,抚上刀柄。
雪泥心中一凛,探向腰侧的青鞭,一句“你干什么”还没出口,便见乌邈如一阵狂风般刮了出去,只听高空中传来“彭”地一声重响——
雪泥回头望去,却见乌邈巨大的身躯已然蹲在外院中一棵香樟树粗壮的树杈之间,大刀劈砍而下,他背对自己蹲在那,像一头夜色下攀树的棕熊。
她连忙跑过去,看到地上翻落倒扣着一个鸟窝,还躺着数只已经被一分两半的死鸟……
乌邈稍一用力拔起陷入树杈的刀,从树上跳下来,雪泥只觉得面前的地板都震了三震。
他将刀收回刀鞘中,尴尬地摸着头:“抱歉,我看错了。”
内院值班守夜的踏冬听到声响,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雪泥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啊——”
踏冬抬手指向两人身后的香樟树。
只见那棵树原本被乌邈劈砍的一支,发出吱呀断裂的声响,连同着数杈分支缓缓地倾斜砸落下来。
乌邈一个纵跳,高高弹起,抱住枝干,落地撑住,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整杈树放在地上,然后像个犯错的大孩子一样紧张地问踏冬:“没吵醒郡主吧?”
踏冬目瞪口呆地摇摇头。
雪泥皱眉低声呵斥道:“踏冬,你为郡主守夜,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该离开郡主寝屋半步,遣人查看便是。”
踏冬一向是被差遣的人,突然被郡主提作贴身丫鬟,一些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所以下意识作出了和以前一样的反应。她闻言不停地弯腰道歉,而后迅速跑回了内院。
雪泥看了眼惴惴不安的乌邈和即便他千般小心也依旧被压坏了的几支花卉,语气漠然:“从你月钱里扣。”
乌邈仿佛化身成了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是。”
与此同时,远离外院的另一棵樟树上,风过叶动间,一个黑影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