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这位可是三朝功臣明齐儒圣齐太傅!郡主未免太过狂妄!”
“哼,听闻郡主不识点墨,当真听得懂曲中意吗?”
……
筵中一大半都是齐太傅的门生弟子,见魏禧如此目中无人地顶撞齐老,第一时间代替齐老指责魏禧。
方才找茬未遂的五公主见状心中畅快极了,拖长了细长的音调,出声嘲笑:“郡主定是方才想入太学被齐老拒绝了,恼羞成怒了。郡主表妹可别胡言乱语啊,你这丢得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脸。”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也不太好看,沉了声音:“今晚可不是容得你胡闹的时候,还不快向齐太傅和玄凌道歉!”
龙威发作,场中气氛愈发紧张。
而魏禧在众人谴责、鄙夷、愤怒等各色不善的目光中泰然自若。
“皇舅父,魏禧并非胡闹,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只因听大家说《明月几时有》乃十皇子所作,心中生疑罢了。”
齐老同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朝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拂他面子,便是皇帝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偏这疯病郡主不知天高地厚。但他碍于身份没有直接回骂,只是脸色发青,愈发鄙夷地看向魏禧,冷哼道:“不知郡主有何高见?”
魏禧看向十皇子,长脸斜眼,颧骨偏高,印堂有竖纹,是偏阴狠的长相,此刻他双唇紧抿,正恶狠狠地瞪过来。
反观六公主,一直低眉顺目退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刚才自己打断齐太傅时,她也只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再没有说过什么。
略一思量,魏禧心里已有几种猜测。
“十皇子,你确定这首词完完全全由你本人所作,未参考任何古籍先人或假借旁人吗?”
“不错。”
“胡说!”魏禧喝到,“这分明是文星大家所作,他姓苏名轼字子瞻。”
十皇子登时脸色煞白,退后半步,从头到脚地震惊地大量着魏禧:“你,难道你……”
周围人见他的反应不太对劲,不禁出声:“十殿下?”
十皇子也很快反应过了,厉声道:“不可能!这里不可能有这个人!”
说着他猛地回头盯向六公主,阴毒狠厉,想要把她生吞活剥,六公主慌张地摇头。
齐老见状皱眉看了十皇子一眼。
“苏轼?”有大臣喃喃,疑惑道,“何许人也,为何我从未听闻?”
“不知道,我亦未闻。”
“有这个人吗?”
……
听着周遭众人的议论,十皇子的脸色缓了缓,冷笑道:“郡主莫不是胡乱杜撰了个所谓的文星污蔑于我。”
魏禧:“真不要脸。”
十皇子勃然大怒,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你说什么?!”
魏禧呵了一声,便不再看他,绕场走动,环顾众人:“诸位未曾听过子瞻先生也是情有可原。先生文星旷世,曜耀寰中,千古奇才,殊不复见。此等人物,当登仙庭,不在此尘中。”
众人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仙人?不在凡尘?那十皇子是哪里看见了?魏禧嫉妒十皇子的借口未免太过拙劣可笑!
五公主更是大笑出声,直接把众人的心声说了出来:“父皇,我看魏禧表妹的疯病又犯了,还是快将她送回福禧宫吧。”
魏禧冷眼:“五公主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说要和你比试。”
五公主轻蔑道:“比试什么?”
魏禧不理她,直接看向十皇子,道:“诸位,我娘亲亦已羽化归天,倒也托梦与我说过仙才云集的极乐世界,诸位若是不信,我可于此庭中,细说三千诗篇。”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秋风卷袭,带着豪言冲上夜宵。
场景议论停滞了一瞬,而后嘲讽开来,多得是不屑。
魏禧一笑,宛如沉静的深潭中滴下秋露,绽开一层层涟漪,似有来自历史的千古画卷随波纹缓缓展开。却见她眼中辉光熠熠,轻启丹唇。
“子瞻先生第一首。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一首吟罢,众人声音渐止,直至静寂,徒留场中少女吟颂声。
两首吟罢,众人方才回神,心中惊骇,荡开微澜,满目震惊,似不识场中之人。
三首吟罢,众人细品之下,胸中气象回荡,狂狼卷席,举手拍案,连番跟诵回味。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
四首吟罢,有人慌忙呼来纸笔,恨不能三头六臂;有人边听边回味,提笔之际,已至次篇,登时捶胸顿足;有人隔绝嘈杂人声,闭目忖思,念及己身,感同身受,再睁眼时,不觉举目恍恍。
五首吟罢……
六首吟罢……
……
数首吟罢……
夜幕之下,承影湖畔,偌大筵庭,再无质疑辱骂之声。
凉风拂过,空余书页纸卷簌簌响动之音。
有人怅然若失,有人空余遗恨,有人豪气干云,有人豁然开朗……
满座之人,无不惊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念到着,魏禧停了下来。
宛如天籁词音突然中断,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场中,红衣若火,灼灼其华,如同万千烛火烈焰之光汇聚一身,天禧郡主耀目得令人心惊。
众多人难以置信,这是那位“六无郡主”?
而有人突然想到,是啊,此女,天禧郡主,以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