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用晚饭的李初年,乍听皇上来了,大惊失色,知道二女儿不见了这事瞒不下去了。
紫苏模仿原主笔墨留下的手书,被他从书房条案的抽屉丢魂失魄地找出来,无意识地捏在右掌手心,几乎要变了形,发现不对忙展开抚平,才匆匆朝正堂赶去,一面心底咒诅着二女儿。
一瞄到前厅那道龙袍加身的背影,面皮不自觉抖了一下,几步越过门槛,远远地稽首,直呼有罪。
皇上不失隐晦地跟他提过,待他的二女儿及笄,会被迎娶进宫。
是以,他不是不清楚,皇上每次来尚书府是冲谁来的,且一直委婉地传达一个意思,让他务必看护好雪依。
可他表面应的恭敬,心底却难免不以为忤wǔ。
虽说夹在两位大人物之间,他始终担心无法独善其身,太后一心想让慧珍嫁进皇宫,而皇上看中的是雪依那丫头。
可是,他李初年从祖上世代务农,能走到今日光耀门楣,全得力于恩师--丞相大人的悉心栽培,再加上自小与他亲近的大女儿,以及心上人三姨娘吹的枕边风,他那颗本就有失偏颇的心,顺理成章地偏向了太后那边。
唉,即便平日对爱女偏三向四,可每次皇上来,就差点名要见雪依,他能怎么办?---公然忤逆天子用意,把慧珍找来作陪?!那无异于找死!他可比不得太后跟丞相,与皇上有一较之力。
瞥见二女儿和皇上眼去眉来,他心里也不舒快,可除了装聋作哑,还真别无他法。
每次皇上离开,珍儿必跟他吵闹,与他置气几日不说,连三姨娘也跟他使小性子,这样受夹板气的日子,他过的要多闹心有多闹心。即便这样,盖因皇上爱慕雪依,他纵然不喜,也没苛待过这个女儿。
是以,李初年觉得只要二女儿活着,他便不算忤逆皇上,至于活好活坏,只有各凭本事喽。
不过,上次皇上来府探望,雪依私自出府,他交不出人,只好托词喝了药才歇下,皇上离开前瞧着他的透着税利的眼神,把他可吓住了,担心自己阳奉阴违的承诺被陛下看穿了。
“皇上,臣有罪。”
穆云奕脸色微变,心下觉得不安,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声问道:“怎么了?雪依出什么事了吗?她四日前不是醒了吗?”
充盈紧张和关心的语气,让李初年更慌了。
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和盘托出,只是不该说的他也不会说。
“皇上,雪依留下一封手书离开了。”
穆云奕的身子晃了一下,“离开,什么意思?”
声音里的惊惶罔措,落到李初年耳里,只觉千钧压力袭来,迫使他趴俯于地上,心里也愈加慌怕起来。
哆嗦着手,把书信呈上,只期盼着二女儿不要连累自己。
面无血色的穆云奕,从王公公手中接过信纸,手打着颤,堪堪将信看完,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心里暗驾李初年,--该死的,也不说清楚。
他还以为他的雪依……
可能是被自己适才的脑补吓着了,得知雪依随师傅云游去了,反而让穆云奕轻舒了口气,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宫里局势风谲云诡,雪依留在尚书府危机四伏,暂时离开也好。不远的将来,当他彻底持握天权,再去接她不迟。
这么一想,穆云奕的面容当即柔和了些,口吻不乏警告意味:“雪依随师傅离开这事,不宜让外人知晓,只说上次落水后,身子一直不爽利,需要好生调养。若被朕听到不好的传闻,拿你是问!再则,雪依虽离开,想必甚是挂念其母,若继续宠妾灭妻,你这吏部尚书,也当、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