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水阁。
长珩行至云台时,云中君正立于阑干前,背影镀着金灿余晖,显得有些不真切。
“见过兄君。”
云中君幽幽地开口:“你近年来南征北战,可曾听闻过神女的下落?”
眉头微蹙,长珩答道:“禀告兄君,杳无音信。”
脑海里恍然闪过少女那句无心之言——
“走了都三万年了,为何云中君还不让长珩养我啊?”
心里蓦然一动,他平静出声:“三万年了,恐怕神女早就已经……”
“已经如何?”
“已经玉殒了。”
闻言,云中君轻笑一声:“息兰一族世代封印凶兽太岁,若神女真的玉殒,那太岁早就突破禁制,祸乱三界了。”
“太岁之说,本来就是个神话传说罢了。”长珩沉着声反驳,“恐怕连兄君都未曾见过太岁,又怎么能确定神女还在世呢?”
“放肆。”
一扫之前的温和,云中君转过身,面露厉色:“息兰一族世代镇守太岁功不可没,岂容你大放厥词。”
长珩敛眸,歉声道:“长珩并非有意冒犯神女,长珩也希望,能够早日找回神女。”
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幼弟,云中君道:“找回神女之后,你当如何?”
“自然是完成婚约。”
长珩回得很是干脆,在他认知中,这就是兄君唯一允许的答案。
可眼下,云中君默了默,嗤道:“你真以为,你瞒过了整个水云天啊?”
心里隐隐不安,长珩极快地回想近日发生过之事,实在想不出何处有纰漏,他不解:“兄君何出此言?”
云中君眯了眯眼,从怀里拿出一块淡绿色素帕,帕子角上绣着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草。
与桑榆无关。
长珩松了口气。
是小兰花搭救自己时,给他包扎伤口的东西。
大抵这些日子,忙着四处巡查罪仙,不小心遗留何处,被天兵天将捡到,交给了云中君。
“找到神女之后,你是要解除婚约,与这帕子的主人苟且,是不是?”
手帕乃女子物什,云中君会说出这些,倒也正常。
长珩不慌不乱地解释:“兄君,长珩与此手帕主人毫无关系,请兄君明察。”
“有关无关,自带查明。”云中君不为所动,语气透着愠怒,“但你罔顾与神女成婚的使命,已成事实。”
不愿牵扯到小兰花,长珩连忙拱手道:“请兄君息怒,长珩日后必将谨记与神女的婚约,再无半点异心。”
云中君沉吟片刻,似在思考他话中的可信程度,终是叹息:“念你军功累累,此事不再穷究。”
话毕,他走近,将素帕放在长珩手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听闻先战神之徒容昊,也收了个小徒弟?”
指尖顿住,长珩愣了愣,毫无征兆提到这事,俨然是在试探什么。
他强压住心中骇浪,从容不迫地道:“是,容昊那小徒弟,长珩也见过几次,是位聪慧的仙子。”
“是吗?”云中君捋捋衣袖,不知想起什么,倒是笑了,“你与容昊私交甚密,他的小徒弟,你多看着点无妨。”
长珩沉着脸没接话,嘴角抿得死紧。
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被云中君告诫过,每每捕风捉影到什么,旁敲侧击也好,直截了当也罢。
总是会让他,离那些仙子、离那些有损仙家颜面之事,越远越好。
他那时从来不觉得为难,也习惯了听之任之,因为都是虚影。
但这一回不同。
云中君所指摘之人,是桑榆。
小姑娘的模样与身姿瞬时浮现,仿佛下一秒就有人应声。
久未听长珩说话,云中君拍了拍长珩的肩,神态像极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兄长。
他一字一句道:“但你最好记住了,恪守天命,绝不能踏错半步。”
“这是你的本分。”
……
小兰花觉得她肯定是痛傻了。
不然,为什么好像听到桑榆的声音了?
也是可惜,好不容易认识一个仙子朋友,不仅对她特别好,还财大气粗。
早知道就不去大强那里偷这破药。
这才见过几回,她玉佩没来得及还给桑榆,还没来得及把她介绍给师父认识,便要被这无极乾坤丹害死了。
“我就快不行了……”
桑榆蹲在床榻前,柔声安抚:“小兰花,你看看我,已经没事了。”
她甫一跟东方青苍后面找过来,被疼得满脸是汗的小兰花吓了一大跳。
不得不说,半刻钟前的小兰花确实情况不妙。
小兰花是兰草,真身属木,服用了至阳的仙药,别说治仙根,没被烧成灰都是好的。
桑榆也畏火,心再急也无能为力,幸好东方青苍在,替她排出了体内阳火。
但到底是服用了至阳之药一段时间,小兰花疼得迷迷糊糊,这边刚抓着东方青苍喊“桑榆我好想你”,转瞬又抱着桑榆叫……
想到这,桑榆歪头看去:“你叫…大强?”
人长得俊,名字怎么这般随意。
东方青苍眼角一跳,对上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忍着怒气,决定再说一遍他的名讳:“本座叫东方青……”
“呜呜呜,桑榆,真的是你啊!”
小兰花终于缓了过来,泪眼朦胧地拉住桑榆的胳膊,成功的再度打断了月尊为自己正名。
东方青苍气极反笑,甩了衣袖便走了出去。
他三界第一强者旷世月尊能受这气?
他现在就去要觞阙加快找承影剑的速度。
见她清醒,桑榆也没再纠结名字,探了探她额头,轻声道:“是我,还痛吗?”
小兰花吸了吸鼻子,摇头道:“你怎么来了?”
“……”
本意是来同这小罪仙一决生死。
结果,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