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长珩只觉得胸腔里瞬时空泛,好像是淋了整夜的雨,湿冷发颤,潮得心上开始发了霉味儿。
又被回流于元神之中的那丝灵力,生生挖去。
他在战场的那些年岁,多回险些丧命,每每绝处逢生的怔愣,都比不上此时的无措和慌乱。
“阿榆……”他下意识地开口,随后恍然般的惊醒。
东方青苍没听清这声呢喃,抬手碰了碰肩膀,舌尖舔了舔嘴角将溢未溢的血沫,烦躁地蹙起眉头。
放小花妖去个分宫大典,也能惹伤出来?
本想畅快对战一番的心思荡然无存,东方青苍实在是不想与长珩多缠斗。
谁料,转身欲撤时,闪闪银光夹杂着精纯充沛的仙力袭来,仿佛迫切要分出个胜负似的,想也没想,他持剑便迎了上去。
“嘭——”
灵剑相撞的铿锵过后,是更为巨大的轰鸣声,声波涤荡,四周的花草树木顷刻炸成了齑粉,如碎片一般到处飞溅。
长珩退了一大步,望向东方青苍的眼里未有丁点退意,可心中了然。
他不是这大魔头的对手。
然而,即便他知道了,又如何。
来司命殿之前,长珩为了探查祟气,去了趟海市。
诡秘莫测的海市主带着面具,说的话也是弯弯绕绕,先是说海市情报要花钱,又说对他可以例外。
但到底,是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答案。
祟气重现于海市的确不假,却是一位法力高深的神秘人所致。
只是,能操纵业火的神秘人放眼三界,也仅有三万年前伏诛的月尊,东方青苍做得到。
更重要的是,这神秘人离开海市的时候,还带走了水云天的人——
一株无名无姓的兰花草精灵。
东方青苍带走了小兰花。
换句话说,东方青苍极有可能会去找小兰花。
所以,他半刻都不敢耽搁,当即赶来了司命殿。
一路上惴惴不安,终是在云台见到东方青苍的刹那,彻底乱了心神。
索性那缕护佑着桑榆的元神之力尚且安然,他才能全心全意扑在捉拿东方青苍这件事上,可眼下。
他做不到直接放东方青苍走,也无法再专注于此。
只能速战速决。
东方青苍接了几招后,耐心告罄,祭出了业火,毫不留情地扔了过去。
如果小花妖无事,或者没有息兰圣印,他想自己是非常乐意跟这头神鹿打一架的。
看向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的长珩,东方青苍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服输的样子可真熟悉,还是一瞧,就能让他心生嫌弃。
像极了那日被区区英招压着打的小东西。
也许是因着两人穿的衣裳颜色一样,亦或是两人皆为水云天的神仙,诚然有几分神似。
不等他多想,脖颈忽然传来的禁锢感,逼得他额角都抽痛起来。
该死,小花妖去的什么破大典啊。
闷哼了声,东方青苍觑向垂了眸的长珩:“你们仙族…分得什么宫?”
长珩闻言抬头望,只来得及捕到丝丝残余气息,再无人影。
东方青苍跑了。
“长珩!你没事吧!”
到底将桑榆交给蝶衣时,没忍住多嘱咐了一两句,以至于容昊赶来后看到的,就是东方青苍转瞬即逝的背影。
原以为,按长珩的性子定然会不折不挠的追,可没想到,他不仅没了后手,还作势往反方向走。
侧首看着来人,长珩摇了摇头,桃花眼里翻云起雾,头发被凉风吹得贴上了脸颊,勾出了凌厉的下颌。
喉咙发紧,他哑着嗓子道:“容昊,阿榆出事了。”
容昊愣了愣,旋即温声笑开:“她这时候应该和小兰花去分宫大典了,怎么会出事了?”
面上有多风轻云淡,心中的惊涛便有多骇人。
长珩怎么会知道漱玉林发生的事。
不可能。
他就是掐准了今日人少,又巧得不能再巧,碰上桑榆落单还受了伤,才决定动手的。
“我先前在阿榆身上留了元神之力,就在刚刚,那缕元神之力回到了我这里。”
原来如此。
眼中的侥幸一闪而过,容昊妥帖地关心道:“怎会如此?会不会是你感知错了?她同我说过,今日是肯定会去分宫大典的。”
神色缓了缓,长珩直直盯着他:“她跟你说的?”
被他亲手折断了一瓣真身的娇花,此刻怕已被蝶衣带出了水云天,丢进了忘川河里,哪还有力气说话。
容昊唇角扯了扯,笑起来:“自然是她说的。”
那瓣真身融进赤地体内前,桑榆最好的去处就是忘川。
水云天有长珩,但凡他发现她真身有损,必会起疑,而后再想取一瓣真身来炼化灵物,则会难上加难。
听蝶衣说,东方青苍是认识桑榆的。
而且,容昊觉得,他应当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自然也是不能让桑榆去苍盐海的。
蝶衣当时提议,可以直接杀掉桑榆以绝后患。
可一方面他没找着承影剑,另一方面。
终究人非草木。
他下不了手,便选择将人置于忘川河中,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但其实,一朵灵力枯竭、真身碎裂的娇花,如何在忘川活下去呢?
这种难过远比他最初设想的更加伤神。
长珩攥着心口的衣料,指骨发白,低声开口:“不会感知错的。”
尽管挚友这样说了,尽管灵力充盈元神的时间极为短暂,但那样锥心般的疼痛如何忽视?
容昊敛了敛神,正想着怎么说服长珩先抓东方青苍,就见他倏地咳了起来。
“长珩!”
连忙走上前,容昊扶住咳得几乎要跪倒在地上的长珩,看着他唇边的血,径直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知道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