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多是他素日常吃的。
其实,他命锦允去传膳,不过是想看她一眼。虽在宫中时,他已听太医说过,她的伤无大碍,可他总不放心,总想好好看她一眼,方安心。
今日午后,他与父皇等人一起候在紫宸殿外头时,日影每移一分,地上的箭影就添一分,他内心的惶恐亦随之涨一分。
日头那样大,他却遍体生寒,冷汗直流。
殿内的情形,他一览无余,面色如常,心底的慌乱早已是枞金发鼓。
当采卉情绪失控六弟几要丧命时,父皇急命弓箭手放箭。
他亦如一支箭冲了进去。
幸好,箭只擦过她的手臂,射在了采卉胸口。
“殿下,这是荔枝煎,用的是岭南今岁头一茬荔枝制成的,老贵了,快尝尝看。”
黎慕白把其中一个玫瑰紫釉瓷盏轻轻推至他面前,却见他只盯着瓷盏不动,方想起他不喜食酸,又忙道:“这个荔枝煎我今晚尝过了,甜而不腻,殿下不妨试试。”
赵曦澄收回神思,端起浅斟一口,确实甜润清香。
黎慕白坐到书案边,整理着散乱的罗纹笺。
烛光轻轻摇曳,一下一下晃过,如同火树银花的余光,模糊了她面上的沉静专注,令他不由忆起初次在花灯节上见到她的情形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那年,她约摸十四。她父亲黎光,时任西洲节度使,进京述职。
彼时,他借饮食之故,把府内人员又大换一遍。父皇得知后,照样严厉训诫他一番。
父皇呵斥时,一时说漏了嘴,道她也偷偷进了京,说待来年她进府后,他必须把府中管家之权交与她。
他本没打算去见一见她的,因为他记得昔年她随父进京,为她与他的赐婚大闹一场,弄得他几乎成了京城笑柄。
虽然,此事后来被压了下去。
而父皇得知后,并未加责于她,只令黎光好生教导女儿。
花灯节那日,他又被父皇大训一通。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生了赌气之意,跑去灯市寻她。
他倒要看看,她是怎的入了父皇的眼;又究竟是何等的尖利泼辣,能让他成为京城笑柄。
玉壶光转,凤箫声动,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却见她软软甜甜地笑着,一手持着一盏芙蓉花灯,一手紧挽她母亲的胳膊。
金光银线,错织如画,唯见她的眸子里,满绽焰火星辰。
世间的嘈杂,仿佛在这一瞬悉数退去,直至她从他身侧挤过,他方转过神来。
“咦,应是这样方可。”黎慕白一壁翻看,一壁举起自己手细看,眉锋浅浅耸起。
午夜的夏风,微微蕴凉,携着丝丝缕缕花香,清清淡淡,又绵绵长长。
犹记那天,他刚接手双钗案,奉父皇之命去了一趟刑部,后在宝积坊遇上刑部的严捕头在抓人,而她恰好被当成双钗案凶手捉住。
只远远一眼,他就觉察到那网子里的人应是她。
他命她伸出左手,她却故意伸出右手,左手则藏在衣袖里暗蹭。她以为他看不到,其实,正因她的此举,令他差不离确认了她的身份。
那一刻,他面上虽无波澜,但内心早已翻涌不止。
他曾派人秘密去西洲查过,她与她的家人,确实葬身火海之中了!
后来,在车厢里,他忍住肩上伤口引起的不适,拿起她的石黛,一是为掩饰她的真实身份,因为黎家火灾他并未查出任何线索;二是他想起昔年她闹得他成为笑柄一事来,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子愤懑来,居然像个稚子一样,对着她的脸一通胡涂乱画。
赵曦澄搁下盛荔枝煎的玫瑰紫釉瓷盏,至今也未想明白,那日他为何会做出如斯幼稚之举来。
抬眸望去,她的面色,因连日查案奔波,又加上淋雨病过,有些苍白。
他心猛一沉,努力不去想那幅江山眉妩图,此际唯盼,她安好便可。
正出着神,黎慕白已几步跨到他身畔,一手扒拉开他的衣领,垂首细看他肩上的伤痕。
霎时,少女柔酥酥的呼吸,温浸浸地兜上,如染了酒香的芙蕖,又如春阳烘过的鲛绡,软软暖暖滑落于肩头,激得他一颤。
他正想拍开她捉着他衣领的手,却不虞她的指端又蓦地抚了上他的肩来,并反复描摹着。
夜风迭迭,送来花草幽香无孔不入,似惊涛拍来,卷上荔枝煎的清甜,一重又一重。
他僵坐着,心突突跳上,忍不住转过头,鼻尖恰好触上她的鼻尖。
瞬即,她的气息,缠绕住了他的呼吸。
鼻翼上一点柳絮般的痒意,酥酥麻麻蹿腾开来。黎慕白吓了一大跳,似乎从梦中醒转,连退三尺。
“对不起对不起!”黎慕白后知后觉,知自己又唐突了他,忙上前去,欲把他的衣领整好。
赵曦澄轻轻推开她的手,别过脸,喑哑着声音:“是我这伤有状况?抑或是这伤与案子有干系?”
“嗯嗯!”黎慕白连连点头,俄而又连连摇头。见一下无法说清个中缘由,她跑回案边,拿起几张罗纹笺,递给赵曦澄。
“殿下可知玄襄阵?”
“玄襄阵,系古代十阵之一。兵书记载,玄襄之阵,必多旌旗羽旄,鼓庄,甲乱则坐,车乱则行······榼榼啐啐,若从天下,若从地出,徒来不屈,终日不拙,此之谓玄襄之阵。”
赵曦澄停住,眸光一顿,“玄襄之阵,其目的是疑众难敌。难不成是和亲的案子另有隐情?”
“对!鸿胪客馆刺客案、朝莲公主之案,正如双钗案一样,采卉只是那幕后布局者借来的东风疑惑众人而已!就连宴庆苑击鞠变故,亦非意外,也是那布局者放出的烟雾!”
“东风?烟雾?”赵曦澄眸光一凛,快速翻阅手中的罗纹笺,眉尖愈蹙愈紧。
“原来李奈在热孝期也要去锦屏街!”赵曦澄把罗纹笺拿到烛上点了,冷声道,“这棋坪上入局的棋子,还真不少!”
“经殿下一提——”黎慕白略一思忖,“那李奈上巳节去郊外踏春,许是亦与此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