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惹她生气,她可以跟他和睦相处。
但是事情总不如她料想的那般。
最初那段时日,少年顶着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或多或少抢走了祖父对她的关心。
越萝心里渐渐生出一种名为“嫉妒”的不满,而她原本想着和睦相处,也渐渐有些变了味道。
但她身上的傲气,不允许她自降身份,去为难她这个所谓的弟弟。
只是时日一长,下人眼中便有了对比。
她自小乖戾张扬,隔三岔五便闯祸,而堂主亲自领回来的那个少年,温顺纯良,与人相处都十分宽和懂礼,一举一动叫人挑不出错处。
于是府中渐渐能听见这样一些声音——
“小姐今日又把绣娘气走了啊?”
“可不是,这都是这月堂主请回来的第四个绣娘了。”
“就在前日,小姐还带人将西街郡守府的二公子揍了一顿,堂主还特地拿出聚春堂年前去蜀关采购的乌人参送去郡守府给人赔罪了呢。”
“哎,要我说,小姐这性子,真不像堂主,反倒是府里那位祁公子更像。”
“祁公子对下人也很好,从不为难,日日都在房中温书,就是身子羸弱了些,听闻是幼时过的不好,这才落下了病根……”
人总是不断被拿来比较的。
从前荆府小辈里,只有她这一根独苗苗,现在来了个祁朝玉,自然会被别人拿来评判。
她骄纵不懂事,祁朝玉举止谦逊,颇有世家之风。
而这世家之风,放在商贾之家,又格外叫人吹捧。
这些话让越萝心里生出郁气,很多时候,她都想扯下少年脸上乖顺的面具,可偏偏祁朝玉在她面前又处处让着她,且她当初答应了祖父,会跟人好好相处,便也只能按耐下这种郁闷。
不知是哪一日,她路过湖边,不期然听见丫鬟小厮们窃窃私议着关于祁朝玉的事儿。
那时候正值深秋,府里的海棠谢了大半。
丫鬟小厮们正拿着扫帚打扫地上的落叶。
她才从外祖母家给外祖母贺寿回来,带着冬葵,蹲在墙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扫帚扫过地上堆积的枯叶,簌簌作响。
她兴致高涨,想从下人们嘴里听到点儿祁朝玉的坏话。然而直到她蹲麻了脚、起身要走前,听到的也无非是“祁公子近日又得了书院里夫子称赞”“堂主昨日给祁公子送了一匣子孤本”之类的云云。
她拍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失望之余又觉得没意思,打算把祖父交代自己的东西送给祁朝玉便走。
下一刻,不远处小丫鬟压低了声、嘴里说出的话让她顿住脚步。
“你们说,这位祁公子该不会是堂主早年前流落在外的亲孙子吧?”
“你小声点!这话让大小姐听见,保不齐要被赶出荆府!”
“我也就是这样一说嘛,谁人不知荆府家财万贯,可我听府里的老嬷嬷说,咱们堂主早年间还只是靠开着聚春堂这间药铺过活的,那时候的堂主常年要去其他州郡进购药材,先夫人留在家中独守空房……”
“自古商人重利轻离别,谁知道那几年堂主在外有没有养外室呢……”
听到这里,越萝再也听不下去。
她当即站出来,命人把那乱嚼舌根的丫鬟丢出荆府。
小丫鬟惊慌失措,连连哭喊着讨饶,恳求越萝不要将她赶出府。
越萝冷下脸,毫不动摇。
她爹娘早逝,祖父陪着她长大,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人,她断然不许任何人如此揣测诋毁祖父。
可是愤怒的同时,她心中又生出一种难堪来。
怀疑像是一颗种子,在她心壤上生根发芽。
她回想起祖父对那少年的好。
——“阿萝,此后,他便是你弟弟。”
她心里也开始动摇。
祁朝玉……真的会是祖父流落在外被接回来的孙子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想到在荆府小辈中,她不再是“独苗苗”,越萝脸色难看起来。
院中的少年听到院外的动静,推开院门走出来,两人目光对视上的那一瞬,越萝仰头望向少年一如既往沉寂的眉眼。
他黑眸平静,那样古井无波。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跳梁小丑。
她移开视线,目光凝滞在身边冬葵提着的卷轴上,一息之间,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她抬手拿过卷轴,当着他的面,把它扔进了湖里。
卷轴里是她从庐江郡外祖母家带回来宣纸,那里的宣纸举世闻名。
上好的宣纸,卖出的银钱都能抵得上普通百姓家半年的收入。
她动身去外祖母家前一夜,祖父曾说:“阿萝,祖父听说,前日赴赏花宴,你与那县令千金起冲突时,朝玉为了护住你,被那县令千金扔过来的砚台砸了,祖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辈们之间有冲突不快在所难免,只是若非朝玉为你挡下,说不准啊,你这额上就该起包了。”
老人家宽厚的手点上她额头,“荆家的孩子要懂得知恩图报,他替你受了这无妄之灾,你也该回报这份恩情不是?”
“朝玉这孩子向来沉稳,庐江郡的宣纸很好,你此番去,便带一些回来,权当他护住你的谢礼,你看如何?”
她点点头,带宣纸不是难事,祖父说的她也无从拒绝。
可是她去了庐江郡这半月,回府便听见这番嚼舌根的话,积攒的郁气登时便有了裂缝,喷薄而出。
为什么总是拿她同祁朝玉比较?
为什么祖父要带这个人回来?
为什么祁朝玉要一点一点夺走祖父对她的关心?
看着眼前这张清隽的脸,她突然就觉得这个人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不再让祁朝玉叫自己阿姐,让他跟着下人,一起称呼自己为“大小姐。”
他们表面维系着和睦相处的假象。背后的两人关系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不知道哪一天会断裂。
渐渐的,府里的奴仆都知道她厌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