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丝向来重视食物，吃得认真，夹杂些许夸奖。直到甜品上桌，她才开始注意对面的人。
塞勒拿餐巾拭着唇边，看起来也挺满意。他的目光在她的注视下微微挑起，轻声问道，“饱了？”
她捏着小勺切下一块提拉米苏，往嘴里送，甜滋滋的细腻口感，落雪般簇拥口腔，她立时甜弯了眼睛，开心过了头，灯光如星辰，晃进眼瞳里。
“还行。”她说。
他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然后伊洛丝触电似的反应过来，自己的样子恐怕很傻，舌尖快速舔完唇上残余的奶酪，勺子抵在蛋糕上，她开始收敛。
先轻咳一声，“哥哥说得那些我也有想过，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塞勒颔首，轻轻撇下了餐巾，“讲讲看。”
“首先，这个部门只管审核，不能置喙决策，通不通过还是看政府。无需担心被分权。”
她慢条斯理地，一一讲下去，“我们希望资源分配透明没偏颇，但恐怕很难。选人阶段就有手脚，毕竟跨界去指挥会乱套，我也不会胡乱安排外面的人牵涉核心技术。我们最多…提名几个合适的管理层。”
“至于‘成本’……”伊洛丝眉目含笑，“变革是必要的，再来一次‘生物岩综合征’，就不止罚款，入狱这么简单了，是管理失调。不如早做防范。”
塞勒勾起一点唇，像是单纯的心情愉快，以致姿态也隐去两分肃然正经。他开门见山道，“既然你来提不够有说服力，为什么不和伯父讲呢？”
她神色未变，“因为哥哥最合适。”
他没说话，静等她的阐述。
“这是早晚的事，现在时机有了，只缺一个人推波助澜。”伊洛丝仍自若地望他，“这件事不仅利好三区，更利好你。合理插手三区实权还能增加影响力的机会，很难再出现吧。”
“嗯。”塞勒略一沉吟，指尖掠着杯壁，面色如常地替她补充，“对大长老来说意义不大，还有偏私的嫌疑。而你没法让人信服的不仅是资历，也因为，你并不打算监管。空口白话没法保证条款落实。所以，让我成为首当其冲的责任人，是最方便，合适的。”语气沉稳，不掺分毫情绪。
话至此处，他注视着她的表情，却突然说起了别的，“这是你的生日愿望？”
这是他的生日礼物。
伊洛丝喉中的句子被他直截了当的反击呛了回去。她垂目端过杯子喝了口奶，把脑中的电光火石藏于瞳后。
“对。”杯子轻触桌布，她抬眸与他四目相交，“我有够分量的回礼。”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紫罗兰色的瞳中，淼淼的壁灯和眸光混作一团，难以辨清。
唇畔的笑却未曾消退，杯中的水光反射在他的下颌，如掩于月色下的蛇影，“我很期待。”
“我发现了新商机。”
伊洛丝取过身后的包，挑开铜扣，打开夹层，翻出一叠随意折成两半的纸，摊开，转了方向递给他。
她轻快道，“说起来，历史上的大多进步都来自意外。”
塞勒不动声色地接过，目光在纸上的黑白间快速游走，眉峰微抬。
望向她时沉淀成一丝真切的疑惑，“这是？”
她答，“有关‘忘伤’的对应异构体，我老家的实验室在寻找更高效的拆分方式时，样品‘不小心’被甲基化试剂污染了，生成了一系列n-甲基衍生物。其中有一种——”
伊洛丝放轻了声音，“能对人脑的前额叶，海马体，杏仁核产生影响。理论上来说，会导致个体在决策时更倾向于服从他人的指示。也有可能改变对特定行为的记忆和学习。”
“是不是很厉害？”
塞勒的喉咙微微一动，漏出一点笑，纸张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他将其放下，手腕轻轻搭在翘起的折痕处，慢慢开口道，“如果是真的，的确厉害。”
“但比起商机……”他说，“我们可以使用这种力量来平息内部冲突，消除不稳定因素，调控极端分子，譬如那些想要破坏社会稳定的人。让人们更加团结，更加专注于共同的目标，而不是互相斗争。你怎么看？”
异样的光亮在她眸中闪烁，“哥哥说得没错，但我确实有顾虑。”
她的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敲击。
“怎么判断什么是不稳定因素？如果这种化合物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可以压制反对的声音，岂不是它在谁手里，谁就说了算，就能重写社会秩序和规则。这会不会引发新的冲突，反而破坏原有的平衡？”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带着少有的温柔，“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不是在鼓吹随意使用这种化合物，只是在探讨一种可能性，一种潜力。最终的决策权不应该在个人手上，应该交给一个公正、公平、并且有良好判断力的团体来决定。”
壁灯在她颊上投下轻柔的暖色，仿若一层朦胧的薄纱，“可是谁来决定谁是公正、公平和有良好判断力的？就算选出来了，这个团体会不会在极端权力下变得贪婪，□□呢？”
“除此之外……”她提出了新的问题，“人类大脑是一个复杂的系统，难以预测的因素太多。虽然我们只谈理论，也该考虑可能造成的不良反应。过量的刺激，也许会导致神经元变性，引发很多症状。”
“例如——痴呆。”她说。
塞勒沉默了片刻，微微倾身靠近了她一些，两手指尖交叉，坦然地放在桌上，“你说的对，大脑的复杂性要求我们小心对待。但是，所有的药物，科技，都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我们的任务是尽我们所能去掌握，而不是畏惧。哥哥和你一样相信变革的力量，我们都不愿意原地踏步。我想你非常明白这一点，对吗？”
“我明白。”伊洛丝眨了眨眼睛，“但我们不是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呀。”
“我们可以最大化它的商业价值，不让双刃剑伤到自己，外销它。把收入用于发展科技，以自动化生产填补劳动力缺口。”
塞勒稍提了一口气，看着她，缓缓说，“伊洛丝，这不是模拟游戏。资金只是发展科技的先决条件之一，投入并不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