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库洛洛掀睫，“让普索被自己打磨的刃背刺，就是你一开始的计划么。”
伊洛丝隐约觉得他说这句话时情绪不对。于是抿住唇，拿鼻尖去蹭他的鼻尖。
她问道：“你对他有什么特殊感情吗？”
“没有。”库洛洛干脆地答。一手环勒过她的腰，把视角拉到几乎齐平。然后叹了口气，肩膀一松，“对我真诚一点，别骗我。”
“…………”
“你想要什么，不需要使出浑身解数哄我。我会给你的，只要你跟我说。”
伊洛丝朝后撤了些，眨了眨眼，似乎想把他看得更清楚，“如果我什么条件都不给你开，只告诉你，‘库洛洛，我找到了重逢的时机’，你会来吗？”
“…………”
“恐怕不会。哪怕你愿意。”她抬指摩挲他的颊，细细研究他的轮廓线条被窗外阳光打出的阴影。
“被信任，拥护成领导者的时刻，你有了更深切的责任，需要为整个团队考虑。就像当初不可能抛下玛琪飞坦侠客，每一个决定都不只关乎你自己。我为你算，不体贴吗？”
“我不回答，是因为这个问题没意义。”
库洛洛覆过她的手，握在掌中，“我不可能独立你的身份思考你。我会来的，因为你就象征着更多的机会，不是吗？”
他神色莫名地补充：“如果你只说了这一句，我可能会开心点。”
“真的吗。”听到他的话，伊洛丝舒展了眉眼，几乎要笑出来，“你因为交情来了，我再告诉你，实际是需要你帮忙，你反而会开心呀？”
“………”
“我们分开了这么久，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会怀疑我的。我知道你气盛心高，所以我把利益叠好，漂漂亮亮给你展示。你剥开壳一看，里边居然还有真心。”她淡道，“那不是好事成双，喜上加喜？先抑后扬，想必不需我指点你。”
“…………”
见他不说话，伊洛丝轻轻勾着他的下颌拉近，眉梢微挑，“知道发生了霍尔的事我才明白，即使我们聊定了，你也没法拔除对我的怀疑。说真的，我能理解。你有戒心不是天大的罪过，无所谓。”
“但你嘴上道完了歉，聊着聊着又不对劲。现在看来无外乎是想把我好好凿开，得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才满意。”
“…………”
她松了手，抬眼笑着说：“也行，我还是惯着你。乱七八糟的情绪通通给你看了，到我不耐烦了，你还嫌不够真。你有没有想过这才是我，这就是我？把我的判断，应对，全都碾碎，还剩下什么？”
“剩下藏不住的东西。”库洛洛终于回答了，“急迫到没有技巧，无法思考的目的。”
她意味寥落道：“你想看我像你那样发疯。”
库洛洛突然笑了。垂着睫毛，目光聚拢在下半眸子里扫向她，矛盾地让人无法理解他在笑谁笑什么。
“是，我就是想看你和我一起发疯，手足无措，无能为力。如果你只告诉我这是重逢的时机，就是在说你想我，要我，你没办法了，我为什么不开心？”
“………”
“我道歉了，也做到了，我相信你信任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条理下有多少真心诚意。隔着肚皮，看不清。这是两回事，不要混为一谈。”
“…………”
“伊洛丝。”
库洛洛唇畔的弧度被他敛干净。他看着她，呼吸心跳都近乎平静，“我甚至不介意做你的奕子。甚至，你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我也……考虑了，只要你直白，坦诚地说需要我，别再威逼利诱，巧言令色让我看不清。”
“如果你真的完全信任我，怕什么？”
伊洛丝的神色还很沉定，但日光散入眼瞳中，像她的眸光在晃。她沉默着探出手，仿若看不下去他眉心的褶皱，要压压平。
久久，她轻启齿，“我控制不了你。”
“我信任你的能力，所以没办法信任你。如果我们之间只剩下单薄虚幻的东西，谁都不会好过，一定会互相伤害，两败俱伤。‘愿意’是暂时的，会变的，不够的，我要‘不得不’。”
库洛洛确认自己已经练成了。能从她口中一段迂回拗口全是否定的言语里，准确提取出想听的内容。
他笃断：“你怕我离开你。”
库洛洛轻轻抬起她的颊，身子向前倾，把唇送到她唇畔，缓道：“调换人称重复一遍，只有六个字，小声地。”
靠得过近了，他皮肤上过分令人安心的气味，若即若离地缭绕在呼吸间。她不知为何，像中了吐真剂似的，喉咙滚动，贴着他的唇嗫喏。
“我不想你不在……”
库洛洛心里泛出些不合时宜的粗鲁话。世上恐怕不会有更硬的嘴。他抚着她的后脑吻上去，满足地卷过软嫩的舌头，吸吮她的温热。
“我在的，不必怕……”即使说着话，他也没停止这个吻，“会信任一点吗……”
伊洛丝当然不会回答。
库洛洛很快尝到和这个人一样甜的泪，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哭泣是如何运作的。睫毛抖动的弧度，脸上晕开的水彩，眼睛像熟透果子上的齿痕，崩出甘甜的浆。柔弱可欺地点燃他的施暴欲。
想一口囫囵吞下的那种没吃过饭的迫切样子，太蠢了。也不用问为什么要哭。过剩的情绪没法被这具单薄的躯壳盛住，一有动静就往外溢。
没过几分钟，这个吻戛然而止于突兀急促的手机振动声。
伊洛丝猛地推开他。吸了吸鼻子，缓了两息。捂住他的嘴接起电话。
“爸爸。”
那头的声音低沉端肃，不辨喜怒， “嗯。你在哪里？”
她心头茫然，但仍回答了，“在…B3。”
“B3只有一张椅子？”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弹起来跳到地上，朝门口看。空无一人。
“不是…”伊洛丝神思恍惚。
“嗯。”克洛淡淡应着，“让他上来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