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望进这双好像很真诚的眼睛。
知道这件事带给她的教训对他有利，也知道要徐徐图之，情绪和理智还是水火不容。她松懈恍神的点实在不难猜。
侠客说的，苦修带。
实际画面比想象有冲击力得多，库洛洛这才意识到这根布满倒钩的带子是死死勒在脑子上的，脑子越动，想得越清，嵌得越紧。
案子结束再处理。昨天在气头上，现在想想，不可能给瑞亚痛快。不过，狩猎个能清理尸体消除痕迹的能力需要提上日程。老办法总是不保险。繁琐，容易多生枝节。
想到这，库洛洛忽问，“你的‘梦’里，尸体算人还是物品？”
“……”话题跳跃性太大，伊洛丝迷迷瞪瞪的，“啊？”
“你的能力。”库洛洛说。
“…算人吧。”
“噢……”他听起来有点遗憾，“好吧。”
伊洛丝伸手探上他的脸，轻轻抚蹭阳光下亮闪闪的细小绒毛，苦恼地问， “你在想什么呀？”
“上次答应我的。”库洛洛平缓地答，“你记得的，对吧？”
“嗯。”
得到新线索，她早就没心思想床笫之事，满脑子都在盘关系。屈辱恼火并没有消弭，甚至更清晰了，然后是深切的自省。别说影子都没有的旁人，就连侠客也可以放一边。
掌心稍用力，伊洛丝将他的脸拉近，“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昨晚……我那么难过那么累，你要见我，我还是让你来了。”
她说着说着，眉梢又挂上委屈，“你说放我睡觉的，结果又凶得要命，我也没和你发脾气呀。这还不够吗？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我也不喜欢。”库洛洛按住她红起来的眼角摩挲，沉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不喜欢。我也很克制。我担心你出事才跟上去的。故意喝醉，主动吻他……这种烂俗戏码我怎么可能看不穿？我当时能怎么想？难道你是太代入柔弱无辜不能自理的人设才喝多？我不想任何人碰你挨你，一点也不想。”
伊洛丝不知听到了什么，眉头又团起来，否认道：“我没那么多廉价好感和力气。对他尤其不可能。”
后半截话，她更不明白不理解，“你还是这样困扰，不能接受。可是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
“我忍了，你想要的，我已经忍了。”库洛洛没法再听下去，“难道全是我逼你迫你？”
伊洛丝盯着他揪起来的眉，沉默半晌，轻轻扯开他的手，吐出一口气。只道，“是我错了，”
她开始认罪。
“怪我，我最近真的昏了头。”
库洛洛的表情逐渐舒展开。
她说，“我不该放任自己一起疯。你需要冷静一下。你太痛苦了，实在没必要，别折磨自己。”
库洛洛的情绪贴在脸上，一动未动。像断电的机器，好一会才迟缓地张口。
他问：“什么意思？”
“二次试错结束了。”伊洛丝主动离开了他的臂弯，躺回枕头上，脑袋陷下去。她稍稍侧身看他，想了想，诚恳地说：“你可以要求重新来过，我也可以。我们回到初始状态，当朋友吧。”
“你耍我？”
“我喜欢你。”她明确地说，“这种症状已经开始反弹我，你的痛苦开始影响我，变成我的。可想而知线拉得越长，势能越强，疼得越厉害。和缥缈的‘坏结局’不一样，已经出现了实感，我不喜欢这种实感。显然你也不喜欢。”
库洛洛喉咙里的话滚了几圈，翻成模糊的笑音。
“你难受了，不解决问题，要解决我？”
“怎么解决问题？你根本不想这样，比我想象得剧烈得多。捧着碗快溢出来的滚茶，一个小扰动，碗摔了茶也泼了。哪怕没扰动，不烫手？”伊洛丝这时已经想得非常清楚，“我不提，早晚你也会想通。”
她刚睡饱的皮肤盈润饱满，随意散开的头发像还在迷糊。一颗晶莹的果子，不死心地咬下去，只会尝到很硬的核。
库洛洛的唇角一点点勾起来，他抬起手背覆着额头，缓缓道：“你真的意识不到，不想折磨我，害怕我走，你可以少贪心一点，退让一点？怕我自己醒过来所以先喊醒我，这逻辑也太好玩了。”
洒满晨阳的笑，被手影盖着的眼瞳，合在一起变成冷嗖嗖的秋日黄昏。伊洛丝知道他不该是这样。这张脸不应该是冷的怒的疲惫的。
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不贪心了，我不要了。做回朋友，行吗？”
未着寸缕，同个被窝。
库洛洛一时哑口无言。他放下手，猝不及防被光刺中的眼睛看着逐渐扭曲的轮廓，声音也强烈起来：“ 你哄哄我会死？我只是很难受很心烦，克洛还凶我……你哄我两句，抱抱我，我就能忍下去了啊。”
“你哄我了？我比你少委屈少难过少烦躁吗？”听到这，伊洛丝冷硬起来，“你对我就只会说难听的话，你库洛洛不会哄人吗？是我被算计，我受辱，怎么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在乎我开不开心吗？”
伊洛丝盯着他泛红的眼圈，心里再明白不过，“退让，你不放在眼里，在一起也没法满足你。完整诚实的我根本不能让你满意信任开心。我说过了，你追求的是执念，不是我，对你来说我是如此难以忍受。我不会逼你接受，你不必忍。”
“多难？再难我不还是忍了？你想错了，我追求的是极致自虐。”库洛洛的鼻音变得很重，“安抚我两句，对我温柔点，碰碰我，这么点要求难道比你还无理取闹，能要了你的命？我连底线都让步了，只是任性一次发个脾气，让你知道我难过，我不想装了，你就可以说结束，说不要我？”
伊洛丝攥着被角，手已经变得冰冰凉。她蹙起眉，闭眼调整好呼吸，抑制住被激活的怒火。
“我不想你难过……你想要的只会更多，可是我没有更多了啊。你再怎么逼我我也变不成你要的样子。越忍只会越失衡，难道你想不通？”
听她被气得愈发委屈，眼睛缝隙还挤出一点泪花，冷漠的凶巴巴都变成娇蛮了。库洛洛只好不断地把视线从两片唇上移到沉闷的家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