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梧桐玉简上的光更频繁地闪动起来。
想都不用想,又是一波来自苍梧山的人身攻击,季折柳根本懒得理会。
她最后回复了一句:“急。”
就彻底将玉简按灭,站起身来用力一抛,将其远远地掷出。
玉简滚动着向前,很快就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迷阵里,就连其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也逐渐隐没。
赢了一场口头攻伐,刚刚养起来的精力被消耗殆尽。
季折柳重新倚着墙面滑了下去,眼皮开始打架。
倚在很安静的夜色之中,听着空洞的风声。
季折柳并不感到难过,只有非常浅淡的释然和轻松。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
她艰难地掀起自己的袖子。
右手腕上的那条红线明晃晃的,似乎又伸长了一截。
艳丽而扭曲,透着浓重得恶意。
这成功刺激到了她刚平复下来的神经。
“朱颜血”这种慢性毒药,初中毒时会在中毒处凝成一个红点,并随着时间的推移,点动成线,逐渐延申。
直到这条红线行至胸口,就说明毒素已经扩散到了心脉。中毒者毒发而亡。
她昏昏沉沉,只觉得非常愤怒,觉得自己的右手一点也不争气,便恨铁不成钢地用力锤了一下:“到底行不行啊你!”
毫无理由地埋怨了一句,季折柳终于止不住汹涌的睡意,蜷在地上睡着了。
离火域因地下的火脉而得名,气候炎热而干燥。
季折柳在殿外酣睡,偶尔还会因为炎热而摊开身体。
自从引气入体后,她很少再做梦,因为要平心静气,清心寡欲,抱元守真,所以“梦”这种虚幻、不切实际、还能体现人的欲望的东西,都不应该出现。
但她今日却做了梦。
季折柳在梦里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玄武大街熙熙攘攘,街上的人群吵吵嚷嚷,无数黑色的发髻像水一样流动去四面八方。
而她独自站在街上的一块灰砖上,低下头时,只能看见自己脏脏的布鞋,和鞋尖上露出的灰突突的脚趾。
抬起手,手指是瘦弱的,粗糙得,宛如营养不良的土葱。
手上还拿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碗的边沿还残留着药渣。
“姐姐,别给我治了,你自己拿这钱,吃几顿肉包。”一个病怏怏的小女孩儿躺在床上劝慰的影像忽然浮现在季折柳的脑海,小女孩儿很冷静地说,“其实我已经,不想活了。”
届时,季折柳端着碗站在土炕边,低下头避开了小女孩儿澄明的目光。
为什么,不想活?
人群自由来去,太阳东升西落。
此时,季折柳她固守在这一小块砖上,好似天地间并无容身之处,难以言喻的局促感席卷全身。
她心神浮动,更觉茫然。
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年少乞讨时?这是幻术吗?
她还记得幼年时期,秦堆烟生了病,她凌晨去给人家洗碗打工,然后被人赖了工钱,遭人轰了出去,只能在街上乞讨,讨来的钱全给秦堆烟买了药。
秦堆烟一开始拒绝喝药,后来在她的半鼓励半逼迫下才慢慢把病治好。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幻境竟然能将这个场景补得如此完整,应该是极高明的。
可这样高明的梦境,做为梦主的自己为什么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呢?
这梦,又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呢?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季折柳的认知。
季折柳略一思忖,便也不再纠结。
决定先爽一把再说。
她颠了颠陶碗里的两颗铜板,一把将碗收起来拢入袖中,朝着包子铺走去。
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秦堆烟?谁管她呢?
先来几个酱汁菌菇包子、再来一碟清醋和绿豆水。看看这梦境能不能将她幼时的味觉也模拟出来。
季折柳在梦中过得潇潇洒洒。
而她不知道,在梦外一门之隔的离火殿内,此时冰寒刺骨,如同处九隆冬。
离火域内最奢华的大床今日没有人光顾,四周的纱幔都因为过低的温度而僵硬低垂,巨大的汤池死寂沉沉。
百里邈半阖着目,倚在汤池的一侧。
汤池中的水已经全被冻成白色的冰块,就连浴池四壁都挂着厚厚的白霜。
按理说,离火主殿就建在火脉的正中心,地脉灵火滋润过的水经久不凉,时时滚烫沸腾。
但他现在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或者说,这股寒气本身就是从他的身体里散出的。
胸口处的那个旧伤,太冷,也太深。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也有半年了,但每逢月圆之时,霜飞锯刺入的地方仍然会散发□□。
□□与他体质相克,他不得不动用全部的功力去对抗。
百里邈不清楚季折柳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也偶尔会弄不清季折柳到底是为什么还没死?
她修为一般,身处一线,又无特别的护体法器,分明就是宗门派出的送菜炮灰。
剧烈的疼痛和寒冷让他极为烦躁,看着殿外徘徊的身影。
他数次抬手,想直接摁死这个烦人的“蝼蚁”。
但每次魔气都已经涌上指尖,他却又收回了。
季折柳刚刚在殿外的呼唤他全听到了。
只是他目前不想,也没有能力去帮她解决这种小事。
过了许久。
天际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又重新被压制了下来。
百里邈恢复了一点力气,想出去走走,身体却懒懒的,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殿内的角落里的某个阴影忽然站了起来。
微小的旋风自黑影身侧而起,闻风渐长。
不消片刻就长到了十几米长,身体遮蔽了烛光,眼睛如红灯笼一般闪烁。
由于天花板的高度有限,它不得以俯下头,前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