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絮很无语。
少年薄薄的唇角微翘,眼底有光,这小模样仿佛在说:
人不搞事业,那搞什么?
也对,他是反派头子,事业心重是应该的,难怪她后期编不下去,写他被女主捅死会挨骂。——半路崩人设,乱点鸳鸯谱,这不是她自找的骂吗?
让腹黑狠戾还有野心的人死在情爱里,和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有什么区别?
何况慕长玉的性格是,连自己都不爱,他发起疯来不会恋爱脑,只会创死所有人。
金絮叹息,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和胡作非为抹了一把泪,都怪我,脑子进水。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慕长玉:“你为什么执着于收集碎片?”
是因为男主金月生想要,所以你也想要吗?反派嘛,哪有不和男主抢东西的。
慕长玉把怀里的小猫还给她,修长的手指探了探棺椁的构造,低声道:“如果我说,是想弥补,是想重启,你会信吗?”
溯洄镜,顾名思义,可回到过去。
因为有憾生,所以想溯回。
“大小姐,我与你不同。”慕长玉半开玩笑道:“我身上背负着三千多条枉死的性命。”
他活着,是为赎罪。
金絮没听太明白,写这本小说的时候,她也没太在意反派的动机,只把男主金月生想要溯洄镜的理由写清楚了。
金月生,也就是后来的随月生,在崖底升级好后,出来打脸复仇完,就一门心思想救回因为他而被血洗的金家。
那时候,他都成为正道第一大佬了,还是没有忘掉那几个短寿的凡人,也挺重情重义的。
不愧是她小叔叔。
金絮与有荣焉,犹豫后问道:“慕长玉,你也想回到过去吗?”
少年眸光微动,垂着眼,轻轻叹息道:“嗯,不仅仅是想。”
他还要做。
自九岁起,这就是他的毕生所愿。那一年,他鼓起勇气第一次算卦,用了父亲镇压他的那枚山鬼花钱,来算自己的未来。
他于卦象中,窥到了天命。
未来,集齐碎片的会是金月生,而最终得到溯洄镜的却是他。
慕长玉于是明白了。
他会改写半妖一族被灭亡的历史,会抹掉那段被屠戮的血腥与屈辱,会为族人讨到迟来的公道。
这就是他该做的事。
也许,他在正道修士眼里是不该存在,死灰复燃的妖孽,是灭世之人,但对族人而言,他何尝不是一腔孤勇,少年英杰?
何谓正?何谓邪?
哪有那么多好坏,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慕长玉掌心翻转,汇聚灵力推开了棺盖,里面竟然没有尸体。
“小心,这是一座衣冠冢。”金絮往他身后一躲,开口道。
慕长玉轻嗤:“躲什么?你现在倒是用我用得愈发熟练了。”
少女脸色一红,不用白不用。
她捂着口鼻,等棺材里雾气散后,才凑过去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只能眼巴巴抬头:“慕长玉……”
“听到了,别喊。”
少年不耐烦地揉了揉额心,沉吟思考后,顺着棺材内壁凹凸不平的浮雕摸索起来。
“你还会盗墓呢?”金絮小声问道。
“顺手的事。”慕长玉斜了她一眼,没有说他在傀儡城乱葬岗历练的那些年,免得她吃不下饭。
“何况,与死人打交道,总比活人容易。”慕长玉边探边道:“自年幼时我会握剑起,就学会了炼傀儡。”更别说和尸体打交道。
金絮咽了咽口水,这就是她当不了反派的原因吗?
某些时候,她觉得慕长玉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经历那么多还没疯,还能情绪稳定,心性又该有多坚忍?
她没话找话:“你会恨天道不公,恨造成你这般命运的人吗?”
“恨。”慕长玉脱口而出。
凭什么都是人,他这么倒霉?
金絮眨了眨眼睛,他说他恨我,被他知道都是我写的他肯定会噶了我,怎么办?
“但我不服。”少年话音将落,棺材里传来齿轮交错的机械声,她抬眼看去,棺材底板被打开,下方别有洞天。
“你不服什么?”她问。
慕长玉伸手揽住她的腰,往下一跳,于黑暗中道:
“不服就是不服。”
金絮:……够拽,不愧是上天入地,老子就是道理的大反派。
此刻,她宁愿相信溯洄镜能回到过去,也不愿相信慕长玉是恋爱脑,谁家恋爱脑这么油盐不进啊。
落地后,慕长玉松开她,燃起了一张符箓照明,四周皆是壁画,还有小字注解。
金絮粗略扫了一眼,好像是讲墓主人的生平,这位千年前的先人姓姬,是一国太子,也是神庙里的圣子,更是溯洄镜的创造者。
看到这里,慕长玉终于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来对地方了。
金絮瞥他一眼,完了,事业脑又要发作了,她故作轻松道:
“你先别急。”
“等我审判一下这本小说,看是真是假。”
壁画上不仅有太子姬玉的生平,还说他一生未立后,平乱四海后,一心修仙问道,似乎是为了求长生。也有人说,他求的是复活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是位亡国公主。
这就很有宿命感了。
敌国太子和亡国公主,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悲剧,金絮看得津津有味,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凉薄的声音:
“什么小说?什么审判?”
慕长玉盯着她的侧脸,眸中火光摇曳,瞳孔漆黑幽深,仿佛能看穿人心。
完了。
小说在这里应该叫话本。
金絮尴尬笑道:“我说了吗?你听错了吧。”
她试图糊弄反派头子,但慕长玉的智商不容小觑,他没有反驳她,只盯着壁画道:
“有个很有趣的事。”
“我们此刻站在这里,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