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根旋风钉钉入皮肉,生生挫断一身骨肉。那是我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就这样被他们一寸一寸剥蚀,折磨得奄奄一息。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该有多冷,该有多痛,我恨不能替她承那非人极刑。”
季罂惊住。
原来,她都知道吗。
脚尖蹭着晃动不止的灯影,妙谛的啜泣声回荡在耳边,逐渐飘远,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摇曳的鬼影。
直到启门声将她拉回现实,孟候狼狈地从房间出来,神情错愕,震惊,恼怒,诸多复杂的情绪全部交织在那张脸上。
季罂装作才来的样子,“爹,我来看看娘睡了没有。”
孟侯点头,“嗯。”
她搓着手,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一时尴尬得很。
“季罂……”孟候面露犹豫,似有话要和她说。
季罂怕他接下来要问的话自己没法回答,忙道:“爹有什么话明天说吧,我先去看娘。”
无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季罂快步走进房间。
经过刚才的争吵,妙谛看上去不好,神情恹恹地躺在床上,见季罂进来才勉强展开笑颜,“夜都深了,怎么还过来?”
“娘睡得不好,我来看看。”
季罂伸出两指按在妙谛的腕口,运转灵力术法,暗通脉络。
季罂一边替她摸脉,一边道:“兄长说你和爹为我定了门亲事,是桑国太宰的小公子。那小公子真有那么好么,竟能入娘的眼。”
“是啊,母亲费了一番心思去打听。”
妙谛应当是相当满意了,眉眼里都带着笑,“晏家太宰夫妇恩爱,后宅安宁,子女和睦,没有妻妾间的倾轧恶斗。晏小公子长在这般人家里,虽然养尊处优,万千宠爱,却胸怀天下,兼有扶弱济贫之心,可见为人良善,是值得托付的翩翩君子。”
这种护在羽翼下不知世道险恶的世族公子不要太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风一吹就倒,估计还不如叶金州。
季罂只是笑笑,没有出言否定母亲的眼光。
灵气顺利探进了妙谛体内,找寻到魇梦蛊,两股气息迅速交汇缠绕,拧在一起。
妙谛突然感到不适,难受地蹙起眉头。
季罂道:“母亲忍耐一下。”
妙谛才知道她在做什么,一把按住她的手,“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不要耗费修为在我身上。”
季罂不以为然,“这种症状不难解的。娘不信我吗?”
“娘信你,只是……”
灵气已经流入她全身筋脉,魔氛剧烈沸腾后被挤成一团,缩成拇指大小的丸状,再一点点被红色灵力侵透,层层包裹。
这是用她的血化成的封印,可以暂时压制魇梦蛊。
“娘还记得梦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季罂问。
妙谛道:“记不记得,娘和你讲过双生花梦兆?”
意思是,双生花噩梦就是魇梦蛊。
那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难道这二者和双星凌空也有所关联。
她暗暗下定决心,隔日一早找到孟兴,告诉他自己要替母亲找一味药。
孟兴早就不抱希望,“我们遍寻天下名医,都没有办法医治母亲。”
知道他不信,季罂道:“兄长怎么知道我不行呢。其实我见过同样病情的病患,才敢下此结论,试一试总没错的。”
孟兴苦涩一笑,又不忍心打击妹妹,便道:“那就试试吧。”
他根本没想那么复杂,只是单纯地以为季罂真的只是去采药,“去什么地方你告诉我,我派人去便是,何须要你亲自前往。”
“那种药除了我谁都不行。”季罂眨眨眼,“兄长只需要帮我准备一幅南部地图就好。”
那怪老头不是说了,她去浮游山会很容易。
不管是不是故意引诱她的,这一趟风海国之行她都不得不亲自去。
除了要解开魇梦蛊,她还要搞清楚魇魔这么做的目的。
孟兴见她下定决心,点头道:“我立刻让人去办。你大概多久回?”
“一年半载吧。”前提是她不迷路。
孟兴倒抽一气,“要那么久?”
“是啊。”季罂想了想,道,“你就和阿娘说我回墟王顶了。”
远不远的无所谓,就怕猎龙师纠缠,路上会耽误更多时间。
因此她不敢停留下去,立刻就要启程上路。
妙谛需要休息调养,季罂没让人惊动。孟兴再三恳求,她才同意送自己到城外。
孟候一直没有露面,季罂倒不觉得意外。她和孟侯关系一向疏远,不来便不用维系关系,反而更自在。
孟兴把地图和细软都给她装上,又恢复了絮叨,“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和生人来往来,不要金银外露,如果有人欺负你,不要手下留情,保护好自己最要紧。往南走天气就该凉了,看你衣裳单薄,多穿些,着凉生病会让人担心。”
季罂默默扶额。
他是认真的吗?
她很像那种任人宰割的弱鸡?
怕了他的唠叨,季罂背过包袱,“我真得赶路了。”
她爬上牛背,正待出发,落向前方的目光忽地顿住。
孟兴神情古怪地看了看妹妹,又看向前面的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父亲,您怎么来了?”
还带着他最讨厌的狗。
孟兴板着脸瞪住孟候身后穿火红袍子的少年。
少年长发高束,俊眉修眼,瞧着一副好相貌。
他仿佛天生笑脸,笑吟吟冲着兄妹俩拱手,“公子,女君。”
孟候指着此人道:“昭炎精通术法,与你同行大有助益,可以护你周全。”
季罂从来独来独往,想也不想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应付。”
“女君,请让小臣扈从。小臣修习术法多年,或可为女君扫除障碍。”
这叫昭炎的少年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体跟他的名字一样火热,散发着诡异的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