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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9 章(1 / 2)

苏呈春摔下地后又滚出去老远,最终趴在地上,倒还是有几口气。

喉咙火辣辣,吸气过急又开始咳嗽,每一下,都如利刃流淌过气管,眼泪也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身体上难忍的疼痛。

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口了,似是控诉,字字泣血,“可我……”少年的声音竟嘶哑到近乎不成声,“我才是您的孩子,是少爷!他不过就是个奴才,他凭什么!”

“孩子?少爷?”他笑了,极尽嘲讽。

苏呈春起不了身,不知这话又怎么让他发了癫。

孰秋蓦然脸上一冷,反问,“你真当自己是我的骨肉不成?”

苏呈春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难道是少爷的位置待久了,被捧得连自己原来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他说,“别人都不清楚也就罢了,你自己被我捡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东西,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自幼便待在那样一个地方的你,怎会是我的骨肉?”

经他这么一说,仿佛有那么些模糊的画面从眼前闪过。那些,像是因为他不愿忆起而始终清晰不了的画面。

“你不过是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是谁的,不遭人待见的乞儿,身上既没留着我的血,也根本不是苏家人。怎么?昂贵的衣裳穿得久了,使唤的下人多了,便忘了原来自己吃的是什么垃圾了吗?!”他既是在阐述事实,也是在羞辱,“一个在外头随便捡来的玩意儿——若不是看在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份上,你如今即便是活着也还是在那下三等的地方!!早知你这般拎不清,当初就不该带你回来!而如今大错已铸……今后你再好过不了了。什么少爷?你也配!?”

苏呈春几度差些晕死过去。

分不清是身体上感受到的痛苦更难熬,还是精神上遭受的打击更为巨大,总之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实在不是正常该有的状态。他想逃……但无处可逃。

一个本就不良于行,眼下又负伤之人,没了轮椅,逃?怎么逃?

何况……天下之大,他又能逃到哪儿去?

他能从父亲手中逃开吗……答案似乎已经注定。至此,苏呈春两眼一翻,终于是昏死过去了。即便短暂,外界事也的确成了他一时半会儿可以不用去考虑的窗外事。

天色在这当口又亮了些。

闻岓似乎能感受到手脚缓慢回暖,是温度又回到了血液之中,在体内四处奔流,毒素也正缓缓褪去——

多神奇啊,世间鬼斧神工至此,此毒除他本人外无一人可察,除朔月外安静蛰伏,毫无端倪。

“闻岓。”孰秋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对付谁了,表情控制不住扭曲。

他抬手,那黑雾如时光被倒转般“嗖”地如飓风般扭曲着被迅速吸回他袖中,消失不见。

闻岓呼出一口长气。就要过去了,还有一会儿,毒的劲头就要过去了。无妨,都要过去了。他还是能够同这人一战。

而他面无失手杀错了人的愧色,也无畏惧。

二者形成鲜明对比,对峙当场。

“你杀了我的人……就别想我会放过你们。什么天生仙体我也不要了,不要了……你们也都别活了——都去给他陪葬!”

字字仿佛都与他有血海深仇,被他掐出血来。

没错。了错都死了,还留着她干什么?

——要天生仙体何用!?

放过?

凭什么放过?

谁放过他的人了吗?

“你们都给我去死!!!”

谈容始终没有放弃尝试突破结界。即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愿不愿意将自己献祭出去,也都改变不了结果了。

原来是只要死她一个,就能保住她重视的师父,乃至其他无辜之人的性命;眼下却是,即便她死,也无法阻止一个发疯的孰秋拉他们所有人一并赴死的现实。

可即便如此……

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明哲保身。

便是死,也要试上一试,不论是为了师父,还是师父在乎的世上其他无辜之人。再不济,她也要死在他前头的。不拼上一拼,怎知不行?

这副身子和腹中金丹到底还是顶用,源源不绝为她转化灵气来供应灵力,否则照她这尝试法,早该腹中枯竭了。

……但还是无用功。甚至连她想往下挖出一条道来都不行。闻岓太懂她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将她后路堵死了。也正因如此他才仅给她留下不过半人高的空间……为了限制她动作。

可以说很绝了。各种意义上。

谈容自是知晓他都是为了不让她冒险,无可厚非,可问题在于——

她不愿!

正如他想保护她,她也不希望他出事而宁可自己出事——

尤其当她在这期间眼睁睁看着闻岓不仅没占到上风,反而还被孰秋伤到——

“你那是咎由自取!”她几乎要将嗓子喊破。

她害怕……怕他真的会死……她不愿他们中任何一个去死,不论师父……识沂……不管往日怎样想、怎样说,她的确不想要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个受伤乃至……死亡。

“要不是你执念太深,要不是你非要杀我供了错,了错又怎会受伤——要不是你没能及时护住他,他怎会死——都是你的错!是你作孽太多——活该、报应!!!”她慌不择路,口不择言。

任务仅一个。便是将战火往自己身上引。

逃吧——求求你了,逃吧,别管她了——

她死了,又有何足惜?

“本就是我先出手要杀你,师父不过快我一着。那一下就算不是师父刺下去,我也会刺下去的!你坏事做尽,以为自己还能安然活着吗?了错即便不死于我手,就你这一身罪孽,他怎能无事存活世间?你才是最该去死的那一个——你要是死了,他就不必死了——又怎会遭你拖累,替你去死?!”

闻岓腾不开手,听得直皱眉,“别说了!”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想。她当然知道!他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一种人。这种师父教出来的那种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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