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边也淌血,也早是伤痕累累,可对比起一早就受不住开始求饶的小胖子,她却愣是咬紧了牙关,莫说求饶,连一句疼都没喊。
任他们谁说什么,打她多狠,她也丝毫不服输。
相反,他们打她多狠,她便是要成倍奉还到她的猎物身上。这一招不慎,被她抓来成了阶下囚的小胖子。
总之,她就可着一人揍,死也不松开。
那样的姿态……才是真让他觉得,这孩子……不错的契机。
欣赏——这样的感情,他也很少有了,所以至今也还记得清楚。况且也不过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没忘得这么快。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那时的谈容颇像身处漫无边际黑暗中抓住了唯一的那点光亮,所以才攥得死紧,不愿放手。劲头足,灭此朝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也足。
纵然是在那样一个,她孤身一人,根本难以敌众的情形下。
他活过来那么多年,从来就没对谁这么好奇。也可能,上辈子的时候没想过,但重活这一辈子才意识到了,他也是时候该找个弟子了。
他若要收弟子……这样的就不错。
再漫长的,连自己数不过来的长久年岁中,万事万物皆隙中过白驹,待到回首,能被忆起的往昔便不算太多了,而被忘记的更多。皆抛诸脑后,不再停留。
反正于他而言,没有什么能比修行更为重要——否则,他也不必放弃了往世,从头来过。
修行就该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再停不下来。
他为此已抛弃了许多,不困于情,不委于欲,也从不后悔。
这便是他。
身不死,魂不灭,有一口气,就断然不能放弃修行。
算不上多有滋味的日子,但他这人,就是这样了。
而在反反复复的春去秋来中,她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最是像他的人。
他当时看她,就是这样想的——虽年纪尚幼,却不失为一个可塑之才。况且……她并非凡人,他看出来了——就从她身上脸上不断增添新伤的同时,却也肉眼可见正缓缓愈合回去的旧伤。
毫无根骨的凡人,却有一副仙体。
闻岓难得管了闲事,出手把她救下。
自那起,她才有了,如今这个姓名。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却……有着许多人许多事都无法比拟的意义。
从那以后,天同宗上就多了一个,师尊座下的小弟子。
山上人人皆知,他座下那个小弟子,无根骨,无资质,平平无奇,彻彻底底的一个凡人。
但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凡人起步的孩子,会在十几年后,甩下同期弟子一大截?
异界山为何被称为“山”,现如今已不可考了。
现在人人皆知的是,它五到十年才出现这么一次这个事实。
除此之外的大多时候,它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随风而动的什么,飘逸不定,看不到,也摸不着,连传送符也起不到作用。唯有现世时,与这世间连接了出入口,才能让人进去。
暂且不提光是打开那出入口有极为困难,须得大乘期往上的修者数名,通力合作,并且持续护住,才不至于它突然又消失踪影。要出来也是不容易——即便人人都知里头机遇多、宝贝多,但也不得不忌惮更深的危险——一旦出入口关闭,异界山又跑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那瘴气丛生的地方待个五、十年,再等它被打开的。
到底会是进去的人先等到活着出来的机会,还是先等到自己死在里头?
即便是能定位回现世的传送符,也得在异界山别乱动的情况下——而它不乱动的时候,只有被各宗门携手控制住的这么小半个月里。
散仙里独来独往的人多,难成气候,长此以往,自然而然,异界山就成了各宗门派别垄断的地方,以将门下弟子送进去历练为条件,各派人手,齐聚一堂,同开界门,并加以护持。
但终究异界山还是在不停移动,因而能打开的时间有限,各宗能分配到的名额也不多。
即便进去了也不一定都能找到什么宝贝,但既是危机,也能是转机。就算不能将身家性命都压上去,但总体看来还是相当值得去,所以每个宗门都愿意让有资质的,又已经有了些基础的弟子进去。
谈容本就该在其中。
可就算是这样,也依旧有人愿意让她进去,有人不愿意。
愿意让她去的未必就是想看她好的,但原先不想让她去的,一定是不想看她好的。嘴上不说,他们藏在心里的,也多是大同小异的想法——就是看不得她顺遂。
修仙与凡尘自是不同,不看钱多钱少,权重权轻,但终归,只要是人,就很难避免仿佛生来自带的劣根性——师出有名之人瞧不起师出无名之辈,天生灵根出尘之人看不起灵根劣等之徒。
就更不用说,谈容根本就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对大多修者而言,本该是个放在山上做洒扫的外院弟子都嫌命不够长,不够格的人。可她偏偏就是运气好。与在座十个里面八九个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生来与众不同的“人中龙凤”不同,她——凭什么?
就凭她运气好,她就能做了闻岓的弟子?
多少年也不见闻岓收过一个弟子,怎么就瞧上了这么个各方面都只是平平无奇的凡人?!
何况后来,山上众人是眼睁睁看着她,这么个头七年都还是一点儿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自五年前起,扶摇直上——练气、筑基、金丹,行云流水般过来,一举将众同期,甚至师兄,都踩在脚下。谁能看她顺眼?
何况她在人前还骄纵,不把人放在眼里,还没有她师父那修为呢,先将他的目中无人学了个十成十。谁能服气?
当然,其中被掺了多少先入为主的污蔑另说。
总之,现在的她,是避不开他人嫉妒,也无法让旁人不觉得她扎眼的。
一块肉本就那么点大,能站在顶峰上的人本就少,她上去了,自然而然就挡了别人的道了,这还是一个他们本来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下等人,他们能不在意?
可即便在意,闻岓的态度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