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小小深吸了口气,便侧过脸去,朝着床内面,呼吸复又绵长起来。
她是睡得真沉,好像那点肚子痛也在刚才那一番人仰马翻的闹剧中被消化了。
闻岓坐她塌边,亦不言不语看了她有一会儿。这么多年,他竟也从未与她提及过这情况,该说是对于这个有生以来头一回招来的小弟子过于宽容了,还是过于溺爱了?
最终也就给她掖了被角,化一阵白色雾气消失在房中。
而后一抹幽幽黑影才取而代之在屋内现身。正如此前,与他是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形。
可这一回,他脸上表情却更多的是鄙夷——这种不可能出现在闻岓脸上的表情。
一声嗤笑在寂静的黑暗中尤为鲜明,“优柔寡断。”他说。
“不过一个凡人,难道还当是掌上明珠养着?”
他几步走到床边坐下,姿态较闻岓的拘谨是大方不少,且就坐在他刚才做的地方。他二人似乎有这个默契,都是这个地方。
“闻岓”微眯了一双眼睛仔细端详她,同时也在揣摩——他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却还是极难理解,这人……虽特别,但究竟特别到他心里哪儿了就能这么放纵?
难不成真就是因为是头一回亲手养大的,才格外与众不同,格外珍贵?
目光在春寒中逐渐冷漠。却并非是冲着处于睡梦之中的谈容,更像是……透过她,在对另一个人发泄情绪。照理来说,不论那人以往想的什么,他应该都知道的。他想。他们之间,是不可被分离的存在,何止百千万年?
而他被关起来又何止百千万年?
因此才更清楚,在那张不苟言笑的面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狠手辣与不择手段——首当其冲受害之人就是他,他怎么不清楚!?
而这样一个根本没有心的人……竟也能同慈父一般体贴一人至此。
稀奇,当真稀奇。
他蓦然又勾起个讥诮至极的笑来,挂在唇边。所以这孩子究竟是何处吸引他?
好看?也还行。反正不是丑。他想。刚来这儿的时候,她还很瘦,看着没几两肉,但这几年养得好,吃喝不亏,确实白嫩了,一拳下去,也能轻松砸死一头牛。所以……算是好看吧。可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个。
与其说是她身上的某一特质牵动着他,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人……所有她身上的特质组合起来的这个人,才死死拉出了他。
除了执着于修行,偏执于变强,她是其他事情不往心上去的性子,倒也洒脱,也算是……天真烂漫吧。脑海中有关于这孩子所有的记忆让他翻来倒去地看,竟也突然闪过这么个念头——
若真有个这样的孩子,似乎也并非坏事。
可这样的念头才冒头,就被他掐住了苗儿。
可惜啊……可惜她是闻岓的人……
那个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之人的,人。
而他……也总不至于撬个偏心骨过来,难道等着她不知何时反过来捅自己心窝一刀?他笑一下,不知是自嘲,还是在嘲笑她那在他看来蠢到没边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