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之水不得不说还是有效果的。
甚至于,奇效。
本来说是四个时辰,结果途中谈容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天雷,直接突破了金丹巅峰,因而此后便打蛇随棍上,乘势又接着多泡了将近一天才出来。
如果不是再泡下去真就要撑不住了,她还能再来会儿……这么想着哆哆嗦嗦出了寒潭。心想好在师父已经不在这儿了,不然她这样子出来可真够丢人的。
……毕竟也是个多少,稍微,有一点点羞耻心的大人了。
天色近晚,身上也还冷着,但碍不住现在心情好——本就不错,终于得以突破就更是好。
不过一年,就成了金丹巅峰,难道还不能被称上一句奇才?
掩饰不住欢喜,她笑眯眯拧干了湿哒哒的头发。莫说是天同宗上下,这速度,不管谁听了都要惊呼——这等资质,千百年来也难得。即便暗中风言风语、酸言酸语都不会少,但无妨,他们要说就随他们去吧。反正不管他们如何说,她还不是照样风生水起?
她自知确有好运加身。她的好运就是师父,靠山也是他。因而在大多人眼中,若非不是有个好师父,哪儿轮得到她这个原本毫无资质的凡人来修行?更轮不到今日站在这儿,早该给人扒皮抽筋,戳碎脊梁骨。
有些人早想看看她这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与众不同的宝贝——令凡骨,摇身一变,成了伸手难得的天资。
衣衫浸了水贴着曲线走,确是凹凸有致,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一个不落。
尤其那腰身细。细,却并非纯细。
她平日修行是不忘习武的,腰肢自是紧致有力,一分累赘没有,在皱巴巴贴着还能透出几分柔色来的湿衣之下依稀可辨浅淡腰窝,点缀地恰到好处,平坦腹部两侧凹陷进去流畅的线条划下,隐隐约约可见的都是不容小觑的爆发力。
随手甩几下在身上黏得难受的袖子,暮色之下,她周身盈天际霞光。如此看来,谈容的确是瘦,可瘦归瘦,该有的劲道一点儿不少,仪态也不差,无时不刻站得笔直,重心稳当。
瘦是瘦,弱么……自个儿来试试她赤手空拳能不能锤爆一颗头。
——早年再年轻气盛些时,她没少这么干。但如今是好了些。一方面,毕竟都十八了,也不是小孩儿了,有些事确实渐渐就懒得计较了,另一方面,还是没人敢来她面前阴阳怪气,或是明目张胆挖苦了。
当然,现在她身边人也多了……一个赛一个,同她一样都是护短的,也挡了不少炮火。
不过那时候打出来的“疯子”的名号也早广为人知了,没什么好抵赖的。
但眼下,某些弟子眼中的“疯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寒气积攒在体内未消,无时不刻扰得她难受,这笑意也不见淡去。
连带着后来在又见到识沂,都较往常更是和颜悦色。
是夜,就着满目疏朗星光与皎皎月色。
她裹着棉被上了茅草屋顶。
其实虚缈峰并不穷困,甚至于,只要闻岓想,多雄伟的亭台楼榭都能造出来,可偏偏这儿只有蓬室柴门。
谈容面容还有些憔悴,是寒气还没拔除干净。
不过这一点么,也不碍事的。
她抬头望投映到这座山头来的,投进她眼中来的月光,连带着侧脸望过去都仿若被镀上一层银光,颇富贵气。还有灵气。
开口来,便是一句,“那日你不是问我,都看见了些什么吗?”
识沂初时还想不起来她说的什么——所以才说他这人看不透心啊,难道那些话也就是他不过脑子张口就来说的?都没等到结果,他就给忘干净了?
谈容确实看来像是什么上头了,藏不住秘密,也不等识沂给点反应,自顾自叭叭开了。
“腾霄国那会儿,临走之前,皇后问过的一句话,你可还记得?”她还望着天上,没有转过来,“她问,若换做是我,是我所爱之人身处那般境地,会如何做。”她想到了什么,自己说着,还笑了出来。
又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
识沂的心猛然跳了下,鲜明无比,不容忽视。
她这身子骨都还透着寒气呢,却仿佛被这笑意笼的暖意驱散了,隔着一段距离就撩到他身上来了。
他不受控制地,下意识地,预感到了什么……有什么,他并不愿意看到的,来了。
“那时我还不太懂什么意思——啊,也不能说完全不懂,但确实,不太明白……你懂的吧?就是,就是……我没有,所以,也不清楚,该怎么回答。也没往心里去的……嗯,至少那时候是这样的。”
至少。那时候。两个词,好像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可没想到,只是那样一句话,成了扎根在心里种子,每当我要静心下来修行……就总惹我想到……想到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来。”
所以,她是动情了?
谁?
为何?
他想着,分明心头浮现出来猜测的……却被莫名的什么给压下去了,始终不让它自己冒出头来。
“而我在那画面中,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师父。”谈容说,“我看见师父了。”
这话带着他的心跳,蓦然往更深处,更深不见底的地方,沉了下去。
该说……果不其然吗?
识沂扭过脸去,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夜幕之上,眼神转变地,着实不算良善。
而沉浸在情绪中的谈容似乎并未察觉到,“在那里,我看见自己成了妖,而周围,尽是要我去死的人……也是,我是妖,他们是人,他们当然希望我死。可高喊着让我去死的时候,他们看来也不像是人。”她格外平静地复述自己在梦里,在幻境里经历的心魔,“人心所向,师父挥剑杀了我……本该觉得伤心的,可转眼……就成了颠倒过来的,师父躺在我怀里死去……没有庆幸……那不是劫后余生……到那种境地,我才觉得,还不如死的是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
“妖和人,本就不两立。”他抓错了重点。
但也许,并非不是故意。
“胡说。你心里才不这样想。”她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