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阳都近半个月并不太平。
不过这不太平，集中性体现在一部分人身上，与平头百姓牵扯的倒是不多。
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自前任指挥使因贪污被判处斩首后便一直空缺，而今空降一个指挥同知，要说大多数人不觉得奇怪是不可能的。
可奇怪归奇怪，奇怪的也不过就是此人背景不明，不碍着大众信服于此人当能胜任。
那年纪轻轻便立下硕硕军功的少年英雄。
“据悉，那人也才不过十来岁。”茶摊上，有人煞有介事道。
“当真？”旁边立刻就有人加入。
有人的地方，从来就没少过流言蜚语，眼下情形不外如是。时下最是火热的话题之一，自然不多时便聚集了不少人。
“分明都近二十了，如何看来像个十岁出头的？也不知是哪个乱嚼舌根儿的瞎传的，没个准儿，大人您说是吧？”少年皮肤偏黑，远离了塞外阳光直射似乎也没能让他立刻恢复原先肤色，开朗依旧，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珠子发亮。
而被他来唤做“大人”的，个子不高，裹在锦衣之下的身材并不十分强壮，却步履稳当，是个练家子。
一张脸掩在半张面具下，赏他一个白眼外加一句“闭嘴”。
不正是底下那些人正谈论着的主人公，谈容？
当然，在此处，或许该称作是“容叹”。
她从包厢另一头窗边走来，下摆一甩，在桌前坐下，淡定得像是没听见不过一屏之隔的那些人将她夸得天花乱坠的言辞。
近来所谓的不太平，虽直说是出自她手不错，可若要较真，源头也并非是她。
简单来说，她也就是奉命行事罢了。
了错既许了她可放手去做的权力，不用白不用。
何况他不会细到每一件事都来过问，甚至基本不会来责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如此，谈容也乐得轻松，秉承看谁不爽就办谁、想办就办的行事作风——只要是那名单上的——竟不知不觉就成了坊间传闻中，戴半张面具，行踪有如鬼魅，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的，前身沙场战神的新晋锦衣卫指挥同知……
也……还算是受百姓爱戴吧。
毕竟她一不碍着他们过活，二还提供了不少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三更是出手打击了不少早让人看不顺眼久了的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而今日此时，这受人爱戴的同知大人，就坐在在饭点更显热闹非凡的餐馆二楼，拿三面屏风隔出来的雅座上，等着开饭。
对面坐个同样身着锦衣，精神头十足的少年。唯一一个她开口让留下来的“战友”，武瞿。
喝口茶，将蠢蠢欲动的火气按下头去。心中不禁叹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被人拉着跑，也聒噪了些。
这般性子，倒与故人有几分相似……拿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真是想起了天同山上的故人。
那头武瞿却又是没捺住性子，等上菜的当口跑去了窗边，从二楼探身往下瞧。
这姿势衬得谈容刚才那站在窗边的姿态更是老成持重，稳重非常。
“嗯？”
这一声意味不明。
“怎么了？”
“嗯？哦……没什么。”武瞿挠挠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他不解的，却也没说什么。
“既然没什么就过来坐好了。”谈容以前怕是想不到自己还能有站在长辈立场上训人的一天，“别总跟只猴子似的。”
他腿长，几步就又回来了，脸上笑意爽朗，丝毫不在意她态度，“大人您知道我的，我可没法儿一直这么坐着，多没意思啊？还是多看看别人有意思些。刚才我就看见那外头，有个叔儿拿着画像，似是在寻人——也想瞧瞧那上头到底画的什么样子。”
“看到了？”
“远了些，看不清。”他老老实实回答。
“他要寻人，自有官府出力，轮不到你来插手。”
“话是这样说……”武瞿说，“我也就是有点儿好奇……大人您不都知道这儿当官的大多什么德行嘛？要真是能尽心尽力去寻的，我看那叔儿也不必自己拿着画像一个个问过去了。看着也是怪可怜的。”
他倒一口一个“叔儿”叫得亲热。不知道的，保不齐真要以为那外头寻人的是他叔叔了。
“说不准只是太过担忧，自己也出来找了。你还是先把自己份内之事做好了……”
“诶饭来了！”
恰这时菜被端上来了，武瞿这直肠子立刻就又被那头吸引走了。
谈容：“……”
显然，还是眼前热腾腾冒着气儿的，伴着能叫饥肠辘辘之人丧失理智的香喷喷的佳肴更令他上心。
跟饿了几顿没见过饭似的，第一碟菜放到桌面上，他就已经捧好了饭碗，眼巴巴瞧着了。
不过不是瞧着菜，而是瞧着她。
大人不下筷，他哪儿敢动？
“行了行了，吃吧。”她何时与他计较这微不足道的谁先谁后的鸡毛蒜皮小事儿？
话音未落，武瞿如饿虎扑食般，扒拉地虎虎生风。生怕慢了些就能让这么一桌子饭菜都进了别人肚子似的——这吃相，离了军队这么些时日也没能改过来。
待到吃饱喝足。
桌上已然风卷残云般，没剩什么了。
“酒”足饭饱，武瞿微捧着肚子，打了个嗝。
也不知这人怎么长的，每日只见着吃了那么多，却不见多长点肉。
他心满意足拍拍肚皮，全然不介意这模样着实不像话，“反正时辰还早，大人您且在这儿等等，我先出去消消食，半刻钟后再一起上那醉什么楼去抓人。”
既然知道要消食还吃这么多……谈容也见怪不怪了，好歹算是不浪费粮食。
“嗯。”淡淡应了，没有开口责骂他的意思，但接了句，“这次出去‘消食’可别还手上带点吃的回来。”
往事历历在目，不得不防。
“您放心！我明白轻重的。”武瞿笑嘻嘻应了，站起来那洒脱是这年纪自带的，举手投足无需任何粉饰，便能让人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