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咔吧。
本本分分做着本职活计的酒杯,好端端就这么折在人手中,没了性命,更没了全尸,四分五裂,好不惨烈。
闻——岓——!
识沂咬牙切齿。
大一些的碎片残骸掉在桌面上七七八八,而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那些,便连尸骨也无,成了末儿了,只需他手一松,便顺着风的方向,投身于自然,飞舞了个自由。
正搁一旁桌子上收拾残羹的店小二听见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来。
可就这么瞥了一眼,吓得失魂落魄,忙捧着收拾到一半杯碟碗筷撒开腿快步走了——这也是人能做到的?他莫不是见了妖怪了吧?!可惹不得。
他气得都要磨后槽牙了。
——他都没舍得动过的人!闻岓他怎么敢?!!!
就算那是个梦!!!就算是个梦!!!
拂袖哗啦啦甩了满桌碗碟,纵然这脸看来依旧惊艳卓绝,却也依旧难掩满面妒恨。
他大爷的——他敢做春梦!他竟敢做那等龌龊至极的梦——他都没做过!
得了。破案了。
看来是闻岓心中所想都透过二人之间不可名状的联系传过来了。看来这一遭,闻岓也确实是被吓得不清,不然不可能防不住,被识沂察知。
而那香艳的画面,即便只是一闪而过,也足够令识沂七窍生烟。
本就是来借酒消愁的,眼下可好,接着酒后头,硬生生被按头灌进去一缸醋,快把人都泡透了。
“干什么玩意儿,在这儿偷懒,不想干啦!?不要吃饭啦!”掌柜的从后厨过来就看见店小二躲在门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朝他后脑勺呼过去了。
店小二短促喊了声疼,捂着脑袋转过来,可怜巴巴道:“那‘神仙’突然发神经了。”
“神仙?”掌柜的还愣了下,谁是神仙,“哦——就那连着喝了几天几夜酒的啊。”也是,寻常人要是照那喝法,早死球了,“他不是本来就那啥……有问题的嘛。大惊小怪。”
他这儿开的是酒楼——多的是酗酒耍赖的,碰上个不正常的能是什么奇怪事儿?说句不中听的,便是喝死在这儿了,只要能把酒钱付了,都不碍事儿。
“可他刚刚……”店小二压低声音说,比划了下握紧拳头的动作,“就这么,捏碎了个酒杯!”
“赔啊。怕他什么!?给钱不就行了?给了钱还管什么酒杯不酒杯的,就是把酒楼砸个底儿穿,酒楼柱子都捏断了,只要给钱,想怎样就怎样。”掌柜的霸气,推着他往外走,“滚滚滚,快滚去干活儿。别的我不清楚,但你不干活儿拿不到钱这事儿我可清楚着呢。”
店小二垮着脸,不情不愿被赶出来了。
“嗯?人呢?”
出来了才发现,就那几句话的当口,再出来已经看不见识沂身影了。
“钱付了没啊!”掌柜闻言一急,推开碍手碍脚的店小二自个儿跑了过去。
几步上前,才看见了在残留着些许依稀可辩认原是酒杯的残骸的桌面上,静静站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元宝,直闪得人呼吸急促,内心狂跳。
而后,“掌柜的——掌柜的——”店小二眼见着人在自己面前倒下,惊呼声响彻了这夜里再没有客人的酒楼。
那么,识沂去了哪儿?
还能是哪儿?
几天都没上头的酒意偏趁此时一齐同怒气上头,叫嚣得人头脑发昏,嗡嗡作响。不过片刻,他便连人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谈容落脚的客栈门前。
这架势,并不像是要将忍了已有几天的话说个明白的,倒像是被娘子戴了绿帽子的夫君来捉奸。
按说开客栈久了也不可能没见过稀奇古怪的事儿,何况有眼力劲儿的都能看出他这架势即便不能说就是来找茬的,也不能骗自己说这位只是来投宿的。
识沂本就常着挺括锦衣,今日亦是如此,更显他风骨佳,无论何时也不曾让脊背弯下去几分,只是寻常走路都有如脚下生风,步步潇洒。便是腰间不佩剑,手中未拿武器也足够令人不敢直视而自觉退避三舍。
“诶这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伙计见状不妙,也只能上去拿话拦一拦这人,拖一拖就近报官的时间。
可谁成想识沂是谁也不理,没被拦住分毫,自顾自往里走,像是已经来过这儿许多趟似的轻车熟路。
“诶,爷,您先吩咐声儿啊?”伙计连忙跟上,也是勉力想要缓下他这势头,免得下一刻店内见刀见血的晦气。
可识沂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他为找谈容而来的,那么除非她现身,其他谁来、说什么都没有用。
“滚开!”他不瞧那人一眼,不出手直接把人扔出去都算是脾气好了,“再敢废话一句,掂量着些自己的性命。”
又有其他几个伙计跟着他脚步走过来,好话说着,陪着,但也都无一例外被甩在身后。
没人跟得上他——
这人分明看着就在眼前,走着也不见飞快,可真要着急伸手去抓,却连衣角也摸不到。而几个眨眼的功夫,人就跑到更前边儿去了,真如鬼魅一般。
见状谁还能不知道真来了个不好惹的主儿?
待真回过神来,几人无一不吓得一身冷汗。夭寿哦——撞鬼了不成?不然怎么能连摸都摸不到一点儿?
可此处供夜食,歌舞皆盛,人声鼎沸,不至于啊。
旁人看不明白,只瞧那几个还跟不上一个,不仅袖手旁观,还嘻嘻哈哈笑着嘲弄其蠢笨。谁也没有觉察到识沂不仅是来者不善,也确实是妖异。
更也不会知晓,若他们敢嘲弄到识沂头上,或许下一刻,就该他们这些“看官”哭爹喊娘了。
他们应当感谢他现下并没有要与他们一般见识的意思。
识沂在一扇门前停下,不带一丝犹豫,也没有找错门——
不待伸腿踹门,他只是一步踩到那门前,动作没有一点挺顿地,这门就给撞飞了。
两扇门可怜,脱离了原本的框架直飞进房里去,撞到正摆在中央的红木桌上